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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棄疾是南宋著名的愛國詞人,他的詞,可以說是南宋詞作藝術(shù)的巔峰。辛棄疾的詞數(shù)量眾多、風(fēng)格多樣,嬉笑怒罵皆成文章。他一生致力于恢復(fù)宋朝失地,但是礙于當(dāng)時的朝政環(huán)境,一直不能施展自己一身的本領(lǐng),甚至還被多次賦閑,這讓他的詞作中,總是充滿了一種沉郁的悲鳴,極富感染力。
但是,除了一些寫愛國主義的名作之外,辛棄疾還有其他一些有趣的作品,比如描寫農(nóng)村田園風(fēng)光、描寫日常生活的詞,都非常生動有趣,一點也不亞于他的一些千古名作。今天,便來介紹兩首辛棄疾關(guān)于“酒”的趣詞,這兩首詞,一首寫醉酒,一首寫戒酒,充滿著戲劇化的場景和生活趣味,讀罷不禁令人莞爾。
和松樹較勁的《西江月·遣興》:
辛棄疾的詞,有時候能讀出戲劇的感覺,他以簡單的語言,明朗的節(jié)奏,讓人讀完便在腦海中呈現(xiàn)出一幅有趣的畫面,猶如一個連續(xù)的電影鏡頭,《西江月·遣興》便是這樣一首詞,詞曰:
醉里且貪歡笑,要愁那得工夫。近來始覺古人書,信著全無是處。昨夜松邊醉倒,問松我醉何如。只疑松動要來扶,以手推松曰去。
上片以一個“醉”字統(tǒng)領(lǐng)全文,如果我們讀完全篇,會發(fā)現(xiàn),僅“醉”字便出現(xiàn)了三次,這并不意味著辛棄疾整日沉醉夢鄉(xiāng),而是他無法擺脫心中的愁悶,只好借酒澆愁,愁,是沒有工夫的,但其實,正是因為愁太多,所以索性便不想了。
醉酒之后,便提及讀書,“近來始覺古人書,信著全無是處”,孟子曾說,“盡信書,則不如無書”,辛棄疾便化用了此意,意思是說,古書上雖然至理名言多如牛毛,但是現(xiàn)在卻一點也行不通,因此還不如不信它!這看似是醉話,但其實卻是經(jīng)歷了現(xiàn)實打擊后的無奈之語!
到了下片,寫得更加有趣,作者喝多了,居然和路邊的一個松樹較起勁來了,他問松樹:“我醉得怎么樣?”結(jié)果,辛棄疾看到松樹被風(fēng)吹得左右搖動,以為是松樹要來扶他,于是大手一推,喝一聲:“一邊去”!醉態(tài)中帶著自己的倔強(qiáng),當(dāng)真是有趣之極。
其實,如果我們對這一段加上標(biāo)點,便會產(chǎn)生一個簡短的戲劇場景,不信?且看:
昨夜松邊醉倒,問松:“我醉何如”?只疑松動要來扶,以手推松曰:“去”!
辛棄疾的這首“醉酒”趣詞,或許真的像他說的那樣,是一時興起而作,但仔細(xì)品味之下,卻發(fā)現(xiàn)在幽默中有著道不盡的苦悶,究其原因,仍然是辛棄疾報國無門的憤懣和無奈!
二、與酒杯生氣的《沁園春·將止酒,戒酒杯使勿近》
除了上面“醉酒”的那首趣詞以外,辛棄疾還有一篇關(guān)于“戒酒”的趣詞,這便是《沁園春·將止酒,戒酒杯使勿近》,這首詞寫于公元1196年左右,當(dāng)時辛棄疾正賦閑瓢泉。詞曰:
杯汝來前!老子今朝,點檢形骸。甚長年抱渴,咽如焦釜;于今喜睡,氣似奔雷。汝說“劉伶,古今達(dá)者,醉后何妨死便埋”。渾如此,嘆汝于知己,真少恩哉!更憑歌舞為媒,算合作人間鴆毒猜。況怨無大小,生于所愛;物無美惡,過則為災(zāi)。與汝成言,勿留亟退,吾力猶能肆汝杯。杯再拜,道“麾之即去,招則須來”。
不用讀詞,看作者加注的題目,便已見十分趣味,“將止酒,戒酒杯使勿近”,明明是辛棄疾自己貪杯,這里卻說得像酒杯故意緊跟著自己一樣,這種擬人化的手法,還未讀便見三分幽默。
到了詞的正文,開篇便別開生面,辛棄疾直接怒吼一聲,“酒杯,你給我過來!今天,老夫檢查了下身體,要數(shù)一下你的罪惡”,什么“罪惡”呢?原來是“長年抱渴,咽如焦釜;于今喜睡,氣似奔雷”,都是因為喝酒,染上了各種健康問題。此處極有趣,詞人不說自己貪杯,反怪酒杯禍害自己。
但更有趣的還在后面,酒杯居然“說話”了!它說:你看人家劉伶,成天喝醉,他讓仆人跟在后面,囑咐說醉死了,就地埋上,人家才是“古今達(dá)者”呢!你怎么就不學(xué)學(xué)人家呢?
這一問,居然問住了辛棄疾,他想了半天,只好嘆息一聲,說:我把你當(dāng)知己,你卻這樣回答我。但是口氣中,卻軟了下來,都承認(rèn)酒杯是知己了。
下片,詞人仿佛下定了決心,一定要戒酒!但已經(jīng)不怪酒杯了,反而總結(jié)了一個人間至理:“怨無大小,生于所愛;物無美惡,過則為災(zāi)”,怨恨不論大小,常常都是因愛而生,事物不論好壞,只要過頭了就會成為災(zāi)難!這四句,當(dāng)真是精警之極的妙語!
最后,稼軒心軟了,只是責(zé)令酒杯“勿留亟退”,否則便讓酒杯“身首異處”,酒杯呢?還真是個小機(jī)靈鬼,立馬便不多說了,只留了句“麾之即去,招則須來”,你的地盤你做主,一切全聽你的!
辛棄疾這首“戒酒詞”當(dāng)真是生動有趣之極,塑造了酒杯這么個滑稽聰明、善解人意的角色。我們讀完不禁要懷疑,辛棄疾這
酒還能戒得下去嗎?估計很難吧!
這兩首詞雖然都很活潑生動,但是有個問題卻需要說明一下,那便是,辛棄疾為何會嗜酒如命?究其原因,還不是因為長期郁郁不得志,才會借酒澆愁嘛!而他愁的,自然不會是柴米油鹽的小事,而是家國大事!讀辛棄疾的詞,這一點是要常記在心的。
所以,我們讀完這兩首趣詞,除了能體味到稼軒那有趣靈魂之外,還能感受到他那種委婉的苦悶之情。另外,這兩首詞,雖然并不是辛棄疾知名度最高的作品,但是詞中不時會有精警之語,這其實是稼軒生活感悟的升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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