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秋娘

生平

　　唐代著名詩人杜牧有《杜秋娘詩并序》，詩題稱她為“杜秋娘”，但詩序卻稱為“杜秋”。這是怎么回事？據(jù)《太平廣記·李錡婢》記載，“杜名秋”。而且，唐末羅隱《金陵思古》詩、北宋錢易《南部新書》等都稱她“杜秋”?？梢娝扒铩?，而不是名“秋娘”。那么，杜牧為什么又叫她“杜秋娘”呢？這里有兩種情況。一是唐代往往以“娘”稱呼婦女特別是老年婦女，例如杜甫詩有“黃四娘家花滿蹊”句。按照這一習(xí)慣，則稱杜秋為杜秋娘當(dāng)有敬愛之意。二是唐代往往稱職業(yè)歌舞女子為“秋娘”。如白居易《琵琶行》有“妝成每被秋娘妬”語。按照這一習(xí)慣，杜秋娘當(dāng)是藝名。比較而言，杜秋晚年已不是歌舞伎，而杜牧對(duì)她只有尊敬、同情，所以稱她“杜秋娘”應(yīng)是敬稱，而不是稱藝名。

　　據(jù)《南部新書》引李德裕《獻(xiàn)替錄》，及《舊唐書·李德裕傳》記載，杜秋娘入宮后又名“杜仲陽”。古代二月仲春叫“仲陽”?！爸訇枴迸c“秋”意義相對(duì)立。按照古人有時(shí)會(huì)采用與名意義對(duì)立的語詞立字的習(xí)慣，“仲陽”當(dāng)是杜秋娘的表字。古人稱表字而不稱名是表敬意。杜秋娘入宮后地位高了，所以稱表字而不稱名。因此，杜仲陽當(dāng)是杜秋娘入宮后立的表字。當(dāng)然這只是推測，尚需文獻(xiàn)證實(shí)。

　　杜秋娘是哪里人？
　　《杜秋娘詩并序》說：“杜秋，金陵女也?！苯鹆瓯臼翘拼瓕幙h（今南京）的舊稱，一名建康。但唐代江寧屬潤州（治地丹徒，今鎮(zhèn)江），所以唐人往往也稱潤州為金陵。那么這里金陵究竟是哪里呢？《太平廣記·李錡婢》以為是指“建康”即江寧，所以說“杜名秋，亦建康人也”。后來因而也有人說杜秋娘為建康人。但是《杜秋娘詩》開始是說“京江水清清，生女白如脂”，羅隱《金陵思古》詩說“杜秋在時(shí)花解語，杜秋死后花更繁……綺筵金縷無消息，一陣征帆過海門”。京江、海門都在潤州丹徒，并不在江寧。而且，雖然《太平廣記·李錡婢》說杜秋娘與唐宣宗生母鄭氏都是建康人，但《新唐書·后妃傳下》明確說鄭氏為丹陽人。顯然，《太平廣記·李錡婢》是誤認(rèn)金陵為建康，進(jìn)而臆斷杜秋娘為建康人?？梢姸徘锬锎_實(shí)是潤州人，并不是建康人。

　　杜秋娘生于何年死地何時(shí)？
　　杜秋娘生年，文獻(xiàn)未見有說。但《杜秋娘詩并序》說：“（杜秋娘）年十五，為李錡妾……予過金陵，感其窮且老，為之賦詩。”據(jù)《舊唐書》的《德宗本紀(jì)》和《憲宗本紀(jì)》記載，李錡是唐德宗貞元十五年（799）授潤州刺史、浙西觀察使，唐憲宗元和二年（807）因謀反被殺。如果杜秋娘在李錡到潤州的當(dāng)年就“為李錡妾”，她的生年當(dāng)在貞元元年（785）。如果杜秋娘直到元和二年才為“李錡妾”，那么她的生年就在貞元九年。由此可見，杜秋娘的生年當(dāng)在貞元元年到貞元九年之間。根據(jù)這一實(shí)際，我們可以推定她生于貞元四年（788）前后?！抖徘锬镌姴⑿颉肥谴蠛推吣辏?33）杜牧在潤州見到杜秋娘后所作，當(dāng)時(shí)她已“老”。 唐朝人40歲以上可以稱“老”。例如杜甫在40歲所作詩中就自稱“杜陵野老”。如果按照生于貞元四年前后計(jì)算，大和七年是45歲左右，也可以稱“老”了。杜秋娘卒年，已不可考。根據(jù)《杜秋娘詩并序》的寫作時(shí)間，以及下文將要說到的一些情況，我們只能說她是卒于大和九年（835）以后。

　　杜秋娘何時(shí)被“賜歸”潤州？
　　對(duì)于這個(gè)問題，有關(guān)文獻(xiàn)說法不一。一種說法是大和五年（831）因漳王李湊得罪，被“賜歸”潤州。杜牧《杜秋娘詩并序》說：“穆宗即位，命秋為皇子（引者按，指李湊）傅姆?；首訅?，封漳王。鄭注用事，誣丞相欲去已者，指王為根（義同后臺(tái)）。王被罪廢削，秋因賜歸故鄉(xiāng)?！卑础杜f唐書》的《文宗本紀(jì)》及《懷懿太子湊傳》，唐文宗大和五年，鄭注指使人誣告宰相宋申錫與漳王謀反。結(jié)果，宋申錫貶官，漳王降為巢縣公。在這種情況下，作為漳王“傅姆”的杜秋娘也就被“賜歸”故鄉(xiāng)潤州。另一種說法是，大和三年被“放歸”潤州。按《資治通鑒·大和九年》：“初，李德裕為浙西觀察使，漳王傅姆杜仲陽坐宋申錫事放歸金陵，詔德裕存處之。會(huì)德裕已離浙西，牒留后李蟾使如詔旨?！薄都味ㄦ?zhèn)江志》說：“漳王傅姆杜仲陽坐宋申錫事放歸金陵，詔德裕存處之。會(huì)德裕已離浙西，在道奉詔書，至宿州，聞仲陽已過，遂牒留后李蟾，令依詔旨處分。后至大和九年三月，王璠與李漢、鄭注誣奏德裕，德裕得罪，分司東都?！苯袢烁佃独畹略Ｄ曜V》根據(jù)李蟾任李德裕的浙西觀察使留后，是在李德裕長慶二年（822）至大和三年初任浙西觀察使時(shí)，以及李德裕大和八年再任浙西觀察使時(shí)李蟾已死這兩件事實(shí)，并根據(jù)《資治通鑒》、《嘉定鎮(zhèn)江志》所載，推斷杜秋娘被“放歸”潤州，不是在大和五年，而是在大和三年。按照這一說法，杜秋娘被“放歸”潤州就另有我們尚不清楚的原因。與大和五年的“宋申錫事”即“漳王廢削”事沒有關(guān)系。這又與《資治通鑒》等所說相矛盾。誰是誰非，有待進(jìn)一步探討。

　　杜秋娘歸潤州后境況如何？
　　《新唐書·李德裕傳》說：“漳王養(yǎng)母杜仲陽歸浙西，有詔在所存問?！薄杜f唐書·李德裕傳》說：大和八年（834）李德裕至潤州，“奉詔安排宮人杜仲陽于道觀，與之供給……九年三月，左丞王璠、戶部侍郎李漢進(jìn)狀，論德裕在鎮(zhèn)，厚賂仲陽，結(jié)托漳王，圖為不軌”?？梢?，杜秋娘放歸潤州后，無親無戚，無兒無女，無家可歸，只能住在道觀中，靠官府供養(yǎng)。
　　李德裕在潤州時(shí)，她可能生活尚有保障。李德裕因“厚賂仲陽”之罪罷免浙西觀察使后，繼任官員即使想“供給”也有顧忌，她的生活一定是很艱苦的。杜牧經(jīng)過潤州時(shí)，“感其窮且老，為之賦詩”。詩中說：“歸來四鄰改，茂苑草菲菲。清血灑不盡，仰天知問誰？寒衣一匹素，夜借鄰人機(jī)?！彼孔约嚎棽伎p衣，而織布機(jī)卻要向鄰居借用，而且只能在夜間織布，她的窮困潦倒，百無聊賴，也就可想而知。

　　《金縷衣》是誰作？它的主題又是什么？
　　《金縷衣》（“勸君莫惜金縷衣”），一名《金縷曲》《雜詩》，是唐詩名篇。《唐詩三百首》的最后一首就是《金縷衣》，作者署名杜秋娘?！?a target="_blank" href="/shici_view_9a04be43ac9a04be/">樂府詩集》編于李錡名下，《全唐詩》謂無名氏作。但北宋人所編《唐文粹》錄《杜秋娘詩并序》在“秋持玉斝醉，與唱《金縷衣》”兩句下注：“勸君莫惜金縷衣……李錡長唱此詞。”這應(yīng)該是杜牧原注。從詩“與唱”和注可見，李錡是唱者，杜秋娘是參與唱者，他們都不是作者。此詩作者不詳，當(dāng)署為無名氏。
　　《金縷衣》為七言絕句形式的樂府歌辭，全詩是：“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shí)。好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痹姷闹黝}有及時(shí)行樂、 珍惜青春和光陰及“隱諫”李錡三說。詩以折花為比喻，它的意象比較復(fù)雜。當(dāng)花與“行樂”相聯(lián)系時(shí)，此詩宣揚(yáng)及時(shí)行樂的思想是很明顯的，特別是它在被李錡這樣的人歌唱時(shí)，這種色彩更濃。當(dāng)花與青春時(shí)光相聯(lián)系時(shí)，它也多少有點(diǎn)惜取青春和時(shí)光的意思。但畢竟比不上陶淵明《雜詩》“盛年不重來，一日難再晨。及時(shí)當(dāng)勉勵(lì)，歲月不待人”那樣題旨醒豁。至于隱諫李錡說，則是以詩為杜秋娘所寫而作的主觀臆斷，并不可信。

　　《杜秋娘詩》作于何時(shí)何處？主題是什么？
　　《杜秋娘詩》的寫作時(shí)間，有大和七年（833）和開成二年（837）兩說。確實(shí)，這兩年杜牧都曾到過潤州。但是，詩中只提到“王幽茅士削”即大和五年漳王李湊被廢除王位，并沒有涉及大和九年年初李湊廢死，并且詩中只說到杜秋“歸來”初期的情況。從這兩點(diǎn)看，此詩當(dāng)作于大和七年。古人30歲以下可稱“少年”。當(dāng)時(shí)杜牧30歲，所以他的朋友張祜說“年少多情杜牧之，風(fēng)流仍作杜秋詩”。至于詩的寫作地點(diǎn)，從詩序說“予過金陵，感其窮且老，為之賦詩”，似乎是作于潤州。但詩中說“我昨金陵過”，“昨”字表明詩并非當(dāng)時(shí)寫成，而且詩為長篇，也非一兩日可寫成，杜牧是路過潤州往揚(yáng)州或宣州（今安徽宣城），也不會(huì)在潤州多作停留。因此此詩的寫作，只能說開始于潤州，完成于離開潤州之后。
　　《杜秋娘詩》為五言古詩，共112句，是杜牧詩名篇，唐詩長篇名作。唐人李商隱說：“杜牧司勛字牧之，清秋一首杜秋詩?！庇械脑u(píng)論者稱它可與白居易《琵琶行》比美。詩前半部分寫杜秋娘的遭遇，表現(xiàn)了一位無法掌握自己命運(yùn)的弱女子在權(quán)力斗爭中任人擺布的悲哀，充滿同情之心。后半部分寫歷史上7位女性和10位男子不同的榮辱遭遇，感慨天意難測，人事無常。就作者的主觀意圖說，全詩主要是表達(dá)天意難測，人事無常的感慨，借此表現(xiàn)詩人自身的失意之感和哀傷之情。這與白居易《琵琶行》傷商女而自傷淪落相似。正如清代洪亮吉《題琵琶亭二絕》其二所說：“江州司馬（指白居易）宦中唐，誰似分司御史（指杜牧）狂。同是才人感淪落，樊川亦賦《杜秋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