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代]冷霜

大約是第六、七次,燈全部黑了。
當(dāng)它再次
亮起,演員們從四面跑出來,沒有卸妝,
但是朝每一個方向熱烈地屈身,影子扭動,
像剛剛脫掉的角色滑到膝蓋以下。

一時難以適應(yīng),觀眾們怔怔地鼓掌,
站起身來,帶動座椅發(fā)出一片簡單化的評論聲。

一對捧場的年輕人走上前臺,向朋友們
獻上鮮花,與他們合影。
在雜亂的光柱中,
人群看上去濕淋淋的,頭頂上飄浮著
塵土和熱氣,用肚皮挨挨擠擠地涌向門口,
活像海豹。
門外,出租車堆在一起,大呼小叫,
有分寸地倒車,一輛接一輛開走;

一陣忙亂之后,推自行車的聲音也漸平息。

聚集在103路電車的站牌下面,一些女孩
像經(jīng)過陌生化處理的玫瑰花,裝飾著
身后的燈箱廣告。
當(dāng)她們?yōu)楦髯缘?br>綿羊男友所啃食,你看到她們騰出眼睛來掃視
空空的大街。
風(fēng)涼了,一、兩處報攤?cè)匀?br>裸露著整加侖的乳溝:在王府井,重要的
就是你用肉眼所能看見的,白天
狐貍毛領(lǐng)大衣和寶石藍羊皮女大衣
在擴音器的統(tǒng)治中星星般閃光。
現(xiàn)在,
天空打烊,櫥窗如洞。
黑夜是什么,裝滿
進口垃圾的集裝箱,每天一班?
船頭在哪里,
開往何方?
108路電車開往崇文門。
一名交警
在東單十字路口維持著冷清的秩序,
像是在維持自己的轉(zhuǎn)動。
他可算是
這條街區(qū)的燈塔看守人?
或者,掌燈人,
一天等于一分鐘?
也許,他更像一位
縮寫本的國王,一種被改編過的孤獨感
仿佛跑了氣兒的啤酒,與夜色混雜,
使他回去對著妻子咳嗽。
電車轟響,
把他越來越小地留在揚起的灰沙里,
如同一條加蓋在折價的世界之上的
筆直的命令。
接下來,“106路是悲慘的”,
無數(shù)次,它把每一個人都變成火山,擠成
巖漿,但這會兒,乘客尚能保持住
常態(tài)下的固體自我。
黑暗中沒有人說話。

道路如蛇,吞噬滿車的人去往同一個地方。

在我背后,年輕的電車售票員有氣無力地
報出站名:對于他來說,這些站名
就是永恒;
而與地理學(xué)家們不同,他對此
無比厭倦 “是的,從游泳池站下車
并沒有游泳池”,它只是一處荒廢的記號,
相比起來,他更愿意和小哥們兒一起背誦球星。

再次轉(zhuǎn)車時人突然很多,我不得不與一位
陌生的少女挨得很近,我感到尷尬,
并再次想到那些散場時的情侶,在一部
有關(guān)愛情的話劇結(jié)束之后,在喝光了礦泉水
之后,也是這樣挨得很近,卻一言不發(fā)。


1997.6

作者簡介

冷霜
冷霜[現(xiàn)代]

冷霜,也稱香脂或護膚霜,多為油包水型乳狀液,涂于皮膚上便有水分離出來,水分蒸發(fā)吸熱,使皮膚有涼爽的感覺,因此而有冷霜的名稱。優(yōu)質(zhì)的冷霜外觀光滑而有光澤,沒有油分或水分的分離現(xiàn)象,不收縮,不生斑紋,稠度適中,易于涂抹?更多

冷霜的詩(共7首詩)
  • 《白丁香》
    楊絮隔開記憶車輛碾過沙灘和正午迎著信風(fēng),面海的窗扇它搖動燈繩它低低地吼叫有人在收拾房間有人寫信夏季的黑暗隨時要到來少女們己安然忘記肩胛上水員的姓名芳香的兒童透明的陰影它搖動它落下海鳥隔開幻想細柄的鋼勺隨時要離開嘴唇面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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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紫丁香》
    用于攝影的夕陽己搬走離城不遠的巖縫被水粉抹殺顫抖的光斑、低飛的雨燕長發(fā)披肩的丑姑娘在街角漫游用于散文的夕陽己轉(zhuǎn)身,蝙蝠、草根、秘語轉(zhuǎn)移了剩余的光明,沒有敲鐘人的夜晚己來到眾人中間沒有敲鐘人的夜晚被禮花照亮被生銹的藍烏龜決
    查看譯文
  • 《Lavitainteriore》
    一不可知的彗星在言談里出現(xiàn)象個楔子,異己,使生活緊張記憶有所松動。你雜亂無章的輪廓線向著它的兩極飛奔,而風(fēng)似乎正從這罅隙中來,接著,你意識到它實際混合著被縮寫的宗教從未離開過這片高原的黃昏小飯館。炭筆畫。歷盡奇跡的司機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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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圓明園西》
    北方在五月仍顯得荒涼煤屑和碎磚鋪成路面傍晚和難以察覺的拐彎落入揣想鋸木廠的樂隊使樹林沉睡四面的風(fēng)一如既往教育新生的草,折斷新生的蘆葦迎接騎單車回村的農(nóng)民姑娘我準確地念出萍藻、棘刺、忍冬和塑料薄膜的名稱在土丘上,我的手謹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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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母女倆》
    太陽很大 但近來她的臉上總是陰天。它曾經(jīng)很光滑,先是歲月的旱冰場,后改作化妝品的小公園。她冷靜地看她女兒的一招一式,比旁邊的母親們更加老練,心里卻盤算著回去買菜和做飯的時間?!盎桑瑒e怕,慢點”,為什么微笑就像系緊在冰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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