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煙囪孩子（一）

一顆沙里看出一個世界，一朵野花里一座天堂，把無限放在你的手掌上，永恒在一剎那里收藏。

我母親死的時候，我還小得很，我父親把我拿出來賣給了別人，我當(dāng)時還不大喊得清“掃呀，掃，”我就掃你們煙囪，裹煤屑睡覺。
有個小托姆，頭發(fā)卷得像小羊頭，剃光的時候，哭得好傷心，好難受，我就說：
“小托姆，不要緊，光了腦袋，大起來煤屑就不會糟蹋你白頭發(fā)。
”他就安安靜靜了，當(dāng)天夜里，托姆睡著了，事情就來得稀奇，他看見千千萬萬的掃煙囪小孩阿貓阿狗全都給鎖進了黑棺材。
后來來了個天使，拿了把金鑰匙，開棺材放出了孩子們（真是好天使！
）他們就邊跳，邊笑，邊跑過草坪，到河里洗了澡，太陽里曬得亮晶晶。
光光的，白白的，把袋子都拋個一地，他們就升上了云端，在風(fēng)里游戲；
“只要你做個好孩子，”天使對托姆說，“上帝會做你的父親，你永遠(yuǎn)快樂。
”托姆就醒了；
屋子里黑咕隆咚，我們就起來拿袋子、掃帚去做工。
大清早盡管冷，托姆的心里可溫暖；
這叫做：
各盡本分，就不怕災(zāi)難。

風(fēng)雪里一個滿身烏黑的小東西“掃呀，掃呀”在那里哭哭啼啼！
“你的爹娘上哪兒去了，你講講？
”“他們呀都去禱告了，上了教堂。
“因為我原先在野地里歡歡喜喜，我在冬天的雪地里也總是笑嘻嘻，他們就把我拿晦氣的黑衣裳一罩，他們還教我唱起了悲傷的曲調(diào)。
“因為我顯得快活，還唱歌，還跳舞，他們就以為并沒有把我害苦，就跑去贊美了上帝、教士和國王，夸他們拿我們苦難造成了天堂。
”

睡吧，睡吧，美麗的寶貝．愿你在夜的歡樂中安睡；
睡吧，睡吧；
當(dāng)你睡時小小的悲哀會坐著哭泣。
可愛的寶貝，在你的臉上我可以看見柔弱的欲望；
隱秘的歡樂和隱秘的微笑，可愛的嬰兒的小小的乖巧。
當(dāng)我撫摸你稚嫩的肢體，微笑像早晨偷偷地侵入，爬上你的臉和你的胸膛，那里安睡著你小小的心臟。
呵，狡計乖巧就潛伏在你這小小的安睡的心中！
當(dāng)你小小的心臟開始蘇醒從你的臉上從你的眼睛，會突然爆發(fā)可怕的閃電，落上附近青春的禾捆。
嬰兒的微笑和嬰兒的狡計欺騙著平安的天堂和人世。

老虎！
老虎！
黑夜的森林中燃燒著的煌煌的火光，是怎樣的神手或天眼造出了你這樣的威武堂堂？
你炯炯的兩眼中的火燃燒在多遠(yuǎn)的天空或深淵？
他乘著怎樣的翅膀搏擊？
用怎樣的手奪來火焰？
又是怎樣的膂力，怎樣的技巧，把你的心臟的筋肉捏成？
當(dāng)你的心臟開始搏動時，使用怎樣猛的手腕和腳脛？
是怎樣的槌？
怎樣的鏈子？
在怎樣的熔爐中煉成你的腦筋？
是怎樣的鐵砧？
怎樣的鐵臂敢于捉著這可怖的兇神？
群星投下了他們的投槍。
用它們的眼淚潤濕了穹蒼，他是否微笑著欣賞他的作品？
他創(chuàng)造了你，也創(chuàng)造了羔羊？
老虎！
老虎！
黑夜的森林中燃燒著的煌煌的火光，是怎樣的神手或天眼造出了你這樣的威武堂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