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鄉(xiāng)子·我亦有家園

紫薇天極耀流遷，獨(dú)立蒼茫感浩然。
經(jīng)卷翻時心戚戚，蝶蛾化畢夢翩翩。
嘗從霜雪栽千樹，還入尋常問百年。
縱有光輪寒若鐵，風(fēng)吹一夜已西邊。

心中的田地干旱已多年。


記憶變短；


失眠變長；


未來變得比祖國和希望
都更加飄渺而且遙遠(yuǎn)；


對故土和親人的一絲絲懷想，
變得比風(fēng)中的一襲衣裳，
更加必要，更脆薄，不堪一擊－－
這樣的憂郁癥多么合身，
如影附形，無以蛻換。



在白日的燈光下讀書；


在春天的氣流中生?。?br>

在異國的語言之間迷路；


在一些明亮景色的背后
翻看進(jìn)退兩難的皮膚；


在一條筆直的大街上
感覺腳下的彎曲
和心中的踟躕－－我們曾經(jīng)
翻越過多少大海和崎嶇！



家鄉(xiāng)的山水，為何
總在晚餐之后的燈光中
搖曳升起？


你為何還要伸出舌頭，
去舔一把身邊、餐桌盡頭、這堵
空白的墻？


這墻的滋味何止萬千，
但主要是沁涼！



進(jìn)入這樣的境地，
你的口型，離方塊文字
已漸行漸遠(yuǎn)－－
但你隨時都準(zhǔn)備著
把心中節(jié)節(jié)生長的一首漢語短詩
掏出來努力拼讀，
拼讀出一些四聲的音響。



1999.1-1999.3

聞到蘇堤勝館娃。
朝朝歌舞競豪華。
尋芳長系千金馬，問酒曾停七寶車。
楊柳葉，芰荷花。
好風(fēng)吹遍五侯家。
湖山歷歷知誰主，眼看斜陽送晚鴉。

漫浪京塵幾載，彊顏今道還家。
支撐門戶汝堪夸。
保我叢殘十架。
論甚百年榮辱，惟余兩鬢蒼華。
兒孫學(xué)問且由它。
清白人間無價。

先生思出時午半，扣鎖遺匙渾夢幻。
安之聊當(dāng)百策功，回首春蔭無馀算。
行行城市作優(yōu)游，信腳路歧日正炫。
轉(zhuǎn)處黃墻起叢林，隨喜不用師兄勸。
寺號法藏?zé)o百年，宗屬天臺非禪院。
木魚云板聲畝馀，看了僧面看佛面。
僧多粗鄙佛少龕，燭滿銅臺香滿案。
豈無極樂摹畫圖，但見破壁掛神幔。
居士彼岸祈同登，俗士歸家失所便。
忽聽梵唱昔未聞，弟子群課往生愿。
前生后世信渺茫，愿憑堅忍持一念。
偶爾執(zhí)著事可為，終化泡影逝逐電。
我入紅塵為客久，收拾芥子積萬擔(dān)。
挾山超海謝不能，百念交攻同冰炭。
今如是觀一拂衣，如釋重負(fù)口稱善。
譬如心匙啟心鎖，滿甑醍醐置頂灌。
欲禁手舞足蹈時，須傾美酒千杯換。
日暮游子更何之，此心安處即家縣。
講經(jīng)老僧應(yīng)微嗔，臨窗逡巡門外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