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路·湯婆子

沒有比這給我更安慰的腳步
燈光從玻璃內(nèi)燃燒明亮鎢絲
我靜靜地坐，不看報，不讀書
不練氣功［我懼怕那種走火入魔］
我憋上雙眼，讓所有聲色引退
一點通靈，一個孤獨不羈的人
我走入我每天走過的內(nèi)心園地

或如迷路后偶爾發(fā)現(xiàn)的神跡
泥土在眼睛深處承受耕種
我曾細考追尋，翻動額頭的冬天
找古老瓦片墻磚里，雕刻的古老人物
或古老如麒麟、神龍的吉祥物
或是鯉魚、蝙蝠和嫁女的老鼠

那原來的樣子，可以生長的泥土
或者提供如剛出爐面包香味的春天
生長草木，種植瓜菜，在季節(jié)的背腹
種植三月和六月，種植蠶花、綠藤
種植姐妹的稻谷，種植玫瑰和石榴
腳印撒落泥土，種植葉如心形的杏樹

我種植豐富，種植單純，我種植
孩子的笑容，幻想者高飛的翅翼
種植蝴蝶的蘭花，種植石竹
不畏艱苦而生長的石竹，種植
一畝苦瓜，讓苦心品嘗和愛惜
在韭菜、青蔥、辣椒、藩茄、觀音豆傍
我搭建木架，種植葡萄，結(jié)著瑪瑙的葡萄

天外的天空，或者下雨刮風
但我的園地是一片晴空
我細心照料，我是付出心血和汗水的農(nóng)夫
在寒冬喚醒太陽，在炎夏喚醒涼風
趕走討厭的蒼蠅，趕走討厭的老鼠
呵，我不要種植鱷魚眼淚，暴君牙齒
不要種植，爆發(fā)戶的鉆戒或蛇蝎的毒汁

不要施灑化肥，不要刺鼻滅蟲劑
不要章魚做打手，不要土地長白骨
我愿意蹲下，用手捉掉害蟲
我不要日子臉上留下疤痕，青春提早麻木
不要試制皰疹和毒斑糟蹋果實的肌膚
或初結(jié)的花蕾。

我只要自然做到的樣子
我不要破壞，不要建設(shè)，不要狗做出笑的樣子

呵，我種植，我也飼養(yǎng)，我在內(nèi)心園地
我種植金黃陽光，種植星星和明月
種植溫和與善良，如飼養(yǎng)白兔和鴿子
我飼養(yǎng)夜鶯，象慈濟頌揚的夜鶯
或者說話的鸚鵡，我飼養(yǎng)，我說她們非是學舌
她們是創(chuàng)造的，她們創(chuàng)造了自身藝術(shù)
但我不要種植和飼養(yǎng)：
自以為是的傲慢和惡習

我體驗李白長發(fā)豪放飄逸
我傾聽杜工部吟唱頓挫沉郁
我從亞理士多德紋理清晰的額頭
傾聽空谷腳音，從柏拉圖理想國
嚼噬詩人的七等公民
我嚼噬橄欖樹上橄欖的酸苦滋味

如果角落存有蜘蛛網(wǎng)的物質(zhì)
也不奇怪，或者網(wǎng)掉蒼蠅和蚊子
網(wǎng)掉鰥夫的怪癖或語言渣滓
如果網(wǎng)住蝴蝶或者伴過我少年的蜻蜓
讓我輕拈她飛回自身天地
飛回青春額頭，從困惑的苦難飛回晴空
飛回聽力清晰的耳輪，飛回少女活潑的笑靨
　　　　　　　
我走過園地，不要街道或商店
不要香水沾染空氣細胞或綠色呼吸
在傍晚，我聞花草睡前的味道
或者在午時，瞧蜥蜴跑過草叢
陽光明凈而溫和，我站著吟詩
或者有蘋果低頭傾聽，并表示贊賞
或者我敲打一段快板的拍子

我每天走過內(nèi)心園地，做歡愉息歇
忘掉憂傷，忘掉沉悶，忘掉風雨
或者忘掉生的痛苦，死的恐懼
忘掉今夜，天空正布滿星光燦爛
我走過園地，或者走過新的驚喜
在葡萄架下，或者找到一個朋友
聽我訴說從虛無種植時間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