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子實丈辛卯元旦原韻

當(dāng)長夜向黎明陡斜其不禁漸漸滑入冥思的是惘然佇候的召魂人在多騎樓的臺北猶須披起鞍一樣的上衣我已中年的軀體畏懼早寒星敲門遄訪星皆為攜手放逐而此夜惟盼你這菊花客來（注）如與我結(jié)伴的信約一似十年前要遨游去（便不能讓你擔(dān)心）我會多喝些酒掩飾我衰竭的雙膝但晨空澹澹如水那浮著的薄月如即溶的冰（不就是騎樓下的百萬姓氏！
）但窄門無聲你不來哎哎我豈是情怯於摒擋的人。

池臺亂后知何許，叢石馀青。
滿眼新亭。
看盡芳菲逐蒂零。
舊山皋澤還佳否。
斜日葦汀。
葉澹風(fēng)欞。
留取冰肌照獨(dú)醒。

祖母和孩子坐在戲園
半世界蒼髯浮生
半世界紅粉佳人
讓祖母惹動了癡心
在這小鎮(zhèn)

雖然是夜晚
挑起了油燈 我的心
也隨地氈翻滾
也隨鐃鈸幫襯
青衣放開歌喉 口吐芬芳
她的小小折扇遮蓋了她
凄楚的臉龐 流盼的波光

一樣是半壁河山 晴天如洗
一樣是祖母的小小戲園
伴我幼年
繞場臺步 錦袖翻飛
滿臺月亮照不見一老一少
臺上已過去前年
臺下仍是一盞茶的時間
——真戲在作
假戲在演

雖然是夜晚
填起了花面
我的心
也隨他“點(diǎn)絳唇”
也隨他“醉高歌”
一聲高腔 遏云繞粱的霓裳
將軍聽到了劍在匣中跳動
他看到了明天的戰(zhàn)場

祖母抻了抻她的藍(lán)布衣衫
長及膝蓋 她的身段也繾綣
臺上人輕裝窄袖 一色的劉海兒
臺下人擊節(jié)輕叩 一齊的喝彩
祖母出神地傾聽
想起了尚未出閣的當(dāng)年

我只是個七歲的孩子
在臺下游動
鼓點(diǎn)鏗鏘 我看到了死亡
才子與佳人 將軍和勇士
以及冤死人的鬼魂
駕著長風(fēng) 都在齊聲合唱
青煙裊裊 水袖飄飄
纏住了我一生的目光

云水鵲橋幾度猜，今宵誰與巧安排，最無人處小秦淮。
星動舟如天上到，風(fēng)香人自渡頭來，別時眼淚在紅腮。

牽連歸敗屋，未必是前愆。
酒肉朱門臭，饑寒只自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