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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代]馬鈺

lúncuīshēngmiè。
yànliánkāi。
jīnhuā,,
chéngzhīcǎo,
fēnquē。。
shēngrén,,
ránjiāyuántòngqiē。。
ēnshān,,
míngqiān,
tánxīnyuè。。

作者簡介

馬鈺
馬鈺[元代]

鳳翔扶風人,徙居登州寧海,字元寶,號丹陽子。初名從義,字宜甫。海陵王貞元間進士。世宗大定中遇重陽子王哲,從其學道術,與妻孫不二同時出家。后游萊陽,入游仙宮。相傳妻孫氏與鈺先后仙去。賜號丹陽順化真人、抱一無為真人、抱一無為普化真君等。 更多

馬鈺的詩(共1272首詩)
  • 《滿庭芳·見人錯失》
    見人錯失,動我心腸。
    交予怎不悲傷。
    思想烯指然臂,頂上然香。
    假饒投崖喂虎,盡舍身、棄命非常。
    爭知得,有些兒妙理,別是嘉祥。
    清靜無為鼎內,覺心中真火,下降腎堂。
    腎水化為真氣,氣結紅霜。
    常常熏蒸四大,便玲瓏、響*叮鐺。
    神光燦,得攜云,歸去蓬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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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滿庭芳·昔年名利》
    昔年名利,役碎頑心。
    氣財酒色深沈。
    方寸之間,荊棘仿佛成林。
    因遇風仙省悟,覺從前、罪業(yè)彌深。
    便改正,便改正改正。
    改正改正。
    游歷天心地肺,結云朋霞友,月伴風鄰。
    自在逍遙快樂,絕盡搜尋。
    假使貧人退道,得榮華、富貴人欽。
    我不肯,我不肯不肯,不肯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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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滿庭芳·山侗昔日》
    山侗昔日,火院中間,千斤重擔常耽。
    鎮(zhèn)日爭名競利,嫉妒慳貪。
    萬般憂愁思慮,又何曾、時暫心閑。
    因個甚,養(yǎng)怨親人口,二十有三。
    正在迷津受苦,風仙至,專專救度愚頑。
    二載才方省悟,跳出鄉(xiāng)關。
    如今逍遙坦蕩,煉身中、七寶還丹。
    功行滿,訪蓬瀛,再見師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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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滿庭芳·人居浮世》
    人居浮世,身是浮生。
    貪婪浮利浮名。
    有若浮云聚散,無準無憑。
    浮華不堅不固,似浮漚、石火風燈。
    浮虛事,奈人人不悟,卻以為榮。
    兒女金燈。
    浮虛事,奈人人不悟,卻以為榮。
    兒女金枷玉*,廳堂是,囚房火院迷坑。
    妻妾如刀似劍,近著傷形。
    無??嘀凶羁?,細尋思、膽顫心驚。
    唬得我,便回頭,卻做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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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滿庭芳·師如子產》
    師如子產,我似嘉魚。
    兒孫有若校人。
    放者慈悲,烹者何其不仁。
    恩讎復當別辨,棄怨親、參從師真。
    修大道,免輪回生滅,跳出迷津。
    便把凡心裂另,常清靜自然,結就良因。
    坎虎離龍嬉戲,無價之珍。
    瑞去重重籠罩,現(xiàn)胎仙、丈六金身。
    神光燦,向蓬萊,賞玩長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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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金粟影·瓊樓玉宇千娉婷
    顧瑛顧瑛〔元代〕
    瓊樓玉宇千娉婷,中有臞仙淡眉宇。
    問我西湖舊風月,何似東華軟塵土。
  • 雜劇·冤報冤趙氏孤兒
    佚名〔元代〕

    冤報冤趙氏孤兒楔子(凈扮屠岸賈領卒子上,詩云)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
    當時不盡情,過后空淘氣。
    某乃晉國大將屠岸賈是也。
    俺主靈公在位,文武千員,其信任的只有一文一武:
    文者是趙盾,武者即某矣。
    俺二人文武不和,常有傷害趙盾之心,爭奈不能入手。
    那趙盾兒子喚做趙朔,現(xiàn)為靈公附馬。
    某也曾遣一勇士鉏麑,仗著短刀越墻而過,要刺殺趙盾,誰想鉏麑觸樹而死。
    那趙盾為勸農出到效外,見一餓夫在桑樹下垂死,將酒飯賜他飽餐了一頓,其人不辭而去。
    后來西戎國進貢一犬,呼曰神獒,靈公賜與某家。
    自從得了那個神獒,便有了害趙盾之計,將神獒鎖在凈房中,三五日不與飲食,于后花園中扎下一個草人,紫袍玉帶,象簡烏靴,與趙盾一般打扮;
    草人腹中懸一付羊心肺,某牽出神獒來,將趙盾紫袍剖開,著神獒飽餐一頓,依舊鎖入凈房中。
    又餓了三五日,復行牽出,那神獒撲著便咬,剖開紫袍,將羊心肺又飽餐一頓。
    如此試驗百日,度其可用。
    某因入見靈公,只說今時不忠不孝之人,甚有欺君之意。
    靈公一聞其言,不勝大惱,便向某索問其人。
    某言西戎國進來的神獒,性最靈異,他便認的。
    靈公大喜,說當初堯舜之時,有獬豸能觸邪人,誰想我晉國有此神獒,今在何處?
    某牽上那神獒去。
    其時趙盾紫袍玉帶,正立在靈公坐榻之邊。
    神獒見了,撲著他便咬。
    靈公言:
    屠岸賈你放了神獒,兀的不是讒臣也!
    某放了神獒,趕著趙盾繞殿而走。
    爭奈傍邊惱了一人,乃是殿前太尉提彌明,一瓜搥打倒神獒;
    一手揪住腦杓皮,一手扳住下嗑子,只一劈將那神獒分為兩半。
    趙盾出的殿門,便尋他原乘的駟馬車。
    某已使人將駟馬摘了二馬,雙輪去了一輪。
    上的車來,不能前去。
    傍邊轉過一個壯士,一臂扶輪,一手策馬,逢山開路,救出趙盾去了。
    你道其人是誰?
    就是那桑樹下餓夫靈輒。
    某在靈公根前說過,將趙盾三百口滿門良賤,誅盡殺絕。
    止有趙朔與公主在府中,為他是個駙馬,不好擅殺。
    某想剪草除根,萌芽不發(fā),乃詐傳靈公的命,差一使臣將著三般朝典,是弓弦、藥酒、短刀,著趙朔服那一般朝典身亡。
    某已分付他疾去早來,回我的話。
    (詩云)三百家屬已滅門,止有趙朔一親人;
    不論那般朝典死,便教剪草盡除根。
    (下)(沖末扮趙朔,同旦公主上)(趙朔云)小官趙朔,官拜都尉之職。
    誰想屠岸賈與我父文武不和,搬弄靈公,將俺三百口滿門良賤,誅盡殺絕了也。
    公主,你聽我遺言,你如今腹懷有孕,若是你添個女兒,更無話說;
    若是個小廝兒呵,我就腹中與他個小名,喚做趙氏孤兒。
    待他長立成人,與俺父母雪冤報仇也。
    (旦兒哭科,云)兀的不痛殺我也!
    (外扮使命,領從人上,云)小官奉主公的命,將三般朝典是弓弦、藥酒、短刀,賜與附馬趙朔,隨他服那一般朝典,取速而亡,然后將公主囚禁府中。
    小官不敢久停久住,即刻傳命走一遭去。
    可早來到他府門首也。
    (見科,云)趙朔跪者,聽主公的命。
    為你一家不忠不孝,欺公壞法,將您滿門良賤,盡行誅戮,尚有余辜。
    姑念趙朔有一脈之親,不忍加誅,特賜三般朝典,隨意取一而死。
    其公土囚禁在府,斷絕親疏,不許往來。
    兀那趙朔,圣命不可違慢,你早早自盡者!
    (趙朔云)公主,似此可怎了也!
    (唱)【仙呂】【賞花時】枉了我報主的忠良一旦休,只他那蠹國的奸臣權在手;
    他平白地使機謀,將俺云陽市斬首,兀的是出氣力的下場頭。
    (旦兒云)天那,可憐害的俺一家死無葬身之地也!
    (趙朔唱)【幺篇】落不的身埋在故丘。
    (云)公主,我囑咐你的說話,你牢記者!
    (旦兒云)妾身知道了也!
    (趙朔唱)分付了腮邊雨淚流,俺一句一回愁;
    待孩兒他年長后,著與俺這三百口,可兀的報冤仇。
    (死科,下)(旦兒云)駙馬!
    則被你痛殺我也!
    (下)(使命云)趙朔用短刀身,亡了也。
    公主已囚在府中,小官須回主公的話去來。
    (詩云)西戎當日進神獒,趙家百口命難逃;
    可憐公主猶囚禁,趙朔能無決短刀!
    (下)第一折(屠岸賈上,云)某屠岸賈,只為公主怕他添了個小廝兒,久以后成人長大,他不是我的仇人?
    我已將公主囚在府中,這些時該分娩了。
    怎么差去的人去了許久,還不見來回報?
    (卒子上,報科,云)報的元帥得知:
    公主囚在府中,添了個小廝兒,喚做趙氏孤兒哩。
    (屠岸賈云)是真?zhèn)€喚做趙氏孤兒?
    等一月滿足,殺這小廝也不為遲。
    令人傳我的號令去,著下將軍韓厥,把住府門,不搜進去的,只搜出來的。
    若有盜出趙氏孤兒者,全家處斬,九族不留。
    一壁與我張掛榜文,遍告諸將,休得違誤,自取其罪。
    (詞云)不爭晉公主懷孕在身,產孤兒是我仇人;
    待滿月鋼刀鍘死,才稱我削草除根。
    (下)(旦兒抱俫兒上,詩云)天下人煩惱,都在我心頭;
    猶如秋夜雨,一點一聲愁。
    妾身晉室公主,被奸臣屠岸賈將俺趙家滿門良賤,誅盡殺絕。
    今日所生一子,記的附馬臨亡之時,曾有遺言:
    若是添個小廝兒,喚做趙氏孤兒,待他久后成人長大,與父母雪冤報仇。
    天那!
    怎能夠將這孩兒送出的這府門去,可也好也?
    我想起來,目下再無親人,只有俺家門下程嬰,在家屬上無他的名字,我如今只等程嬰來時,我自有個主意。
    (外扮程嬰,背藥箱上,云)自家程嬰是也,元是個草澤醫(yī)人,向在附馬府門下,蒙他十分優(yōu)待,與常人不同。
    可奈屠岸賈賊臣將趙家滿門良賤,誅盡殺絕,幸得家屬上無有我的名字。
    如今公主囚在府中,是我每日傳茶送飯。
    那公主眼下雖然生的一個小廝,取名趙氏孤兒,等他長立成人,與父母報仇雪冤,只怕出不得屠賊之手,也是枉然。
    聞的公主呼喚,想是產后要甚么湯藥,須索走一遭去。
    可早來到府門首也。
    不必報復,徑自過去。
    (程嬰見科,云)公主呼喚程嬰,有何事?
    (旦兒云)俺趙家一門,好死的苦楚也!
    程嬰,喚你來別無甚事,我如今添了個孩兒,他父臨亡之時,取下他一個小名,喚做趙氏孤兒。
    程嬰,你一向在俺趙家門下走動,也不曾歹看承你,你怎生將這個孩兒掩藏出去?
    久后成人長大,與他趙氏報仇。
    (程嬰云)公主,你還不知道,屠岸賈賊臣聞知你產下趙氏孤兒,四城門張掛榜文,但有掩藏孤兒的,全家處斬,九族不留。
    我怎么掩藏的他出去?
    (旦兒云)程嬰!
    (詩云)可不道遇急思親戚,臨危托故人,你若是救出親生子,便是俺趙家留得這條根。
    (做跪科,云)程嬰,你則可憐見俺趙家三百口,都在這孩兒身上哩!
    (程嬰云)公主請起。
    假若是我掩藏出小舍人去,屠岸賈得知,問你要趙氏孤兒,你說道:
    我與了程嬰也。
    俺一家兒便死了也罷,這小舍人休想是活的。
    (旦兒云)罷、罷、罷!
    程嬰,我教你去的放心。
    (詩云)程嬰心下且休慌,聽吾說罷淚千行;
    他父親身在刀頭死,(做拿裙帶縊死科,云)罷、罷、罷!
    為母的也相隨一命亡。
    (下)(程嬰云)誰想公主自縊死了也。
    我不敢久停久住,打開這藥箱,將小舍人放在里面,再將些生藥遮住身子。
    天也!
    可憐見趙家三百余口,誅盡殺絕,止有一點點孩兒。
    我如今救的他出去,你便有福,我便成功;
    若是搜將出來呵,你便身亡,俺一家兒都也性命不保。
    (詩云)程嬰心下自裁劃,趙家門戶實堪哀;
    只要你出的九重帥府連環(huán)寨,便是脫卻天羅地網災。
    (下)(正末扮韓厥,領卒子上,云)某下將軍韓厥是也。
    佐于屠岸賈麾下,著某把守公主的府門,可是為何?
    只因公主生下一子,喚做趙氏孤兒,恐怕有人遞盜將去,著某在府門上,搜出來時,將他全家處斬,九族不留。
    小校,將公主府門把的嚴整者。
    嗨!
    屠岸賈,都似你這般損壞忠良,幾時是了也可!
    (唱)【仙呂】【點絳唇】列國紛紛,莫強于晉。
    才安穩(wěn),怎有這屠岸賈賊臣,他則把忠孝的公卿損。
    【昆江龍】不甫能風調雨順,太平年寵用著這般人。
    忠孝的在市曹中斬首,奸佞的在帥府內安身。
    現(xiàn)如今全作威來全作福,還說甚半由君也半由臣。
    他他他,把爪和牙布滿在朝門,但違拗的早一個個誅夷盡。
    多咱是人間惡煞,可甚么閫外將軍!
    (云)我想屠岸賈與趙盾兩家兒結下這等深仇,幾時可解也!
    (唱)【油葫蘆】他待要剪草防芽絕禍根,使著俺把府門。
    俺也是了家為國舊時臣。
    那一個藏孤兒的便不合將他隱,這一個殺孤兒的你可也心何忍。
    (帶云)屠岸賈,你好狠也。
    (唱)有一日怒了亡蒼,惱了下民,怎不怕沸騰騰萬口爭談淪,天也顯著個青臉兒不饒人。
    【天下樂】卻不道遠在兒孫近在身,哎,你個賊也波臣,和趙盾,豈可二十載同僚沒些兒義分。
    便興心使歹心,指賢人作歹人。
    他兩個細評論,還是那個狠。
    (云)令人,門首覷者,看有甚么人出府門來,報復某家知道。
    (卒子云)理會的。
    (程嬰做慌走上,云)我抱著這藥箱,里面有趙氏孤兒。
    天也可憐,喜的韓厥將軍把住府門,他須是我老相公抬舉來的。
    若是撞的出去,我與小舍人性命都得活也。
    (做出門科)(正末云)小校,拿回那抱藥箱兒的人來。
    你是甚么人?
    (程嬰云)我是個草澤醫(yī)人,姓程,是程嬰。
    (正末云)你在那里去來?
    (程嬰云)我在公主府內剪湯下藥來。
    (正末云)你下甚么藥?
    (程嬰云)下了個益母湯。
    (正末云)你這箱兒里面甚么物件?
    (程嬰云)都是生藥。
    (正末云)是甚么生藥?
    (程嬰云)都是桔梗、甘草、薄荷。
    (正末云)可有甚么夾帶?
    (程嬰云)并無夾帶。
    (正末云)這等你去。
    (程嬰做走,正末叫科,云)程嬰回來,這箱兒里面是甚么物件?
    (程嬰云)都是生藥。
    (正末云)可有甚么夾帶?
    (程嬰云)并無夾帶。
    (正末云)你去!
    (程嬰做走,正末叫科,云)程嬰回來。
    你這其中必有暗昧。
    我著你去呵,似駑箭高弦;
    叫你回來呵,便似氈上拖毛。
    程嬰,你則道我不認的你哩!
    (唱)【河西后庭花】你本是趙盾家堂上賓,我須是屠岸賈門下人。
    你便藏著那未滿月麒麟種,(帶云)程嬰你見么?
    (唱)怎出的這不通風虎豹屯。
    我不是下將軍,也不將你來盤問。
    (云)程嬰,我想你多曾受趙家恩來!
    (程嬰云)是。
    知恩報恩,何必要說。
    (正末唱)你道是既知恩合報恩,只怕你要脫身難脫身。
    前和后把住門,地和天那處奔?
    若拿回審個真,將孤兒往報聞,生不能,死有準。
    (云)小??亢螅瑔灸銇?,不喚您休來。
    (卒子云)理會的。
    (正末做揭箱子見科,云)程嬰,你道是桔梗、甘草、薄荷,我可搜出人參來也!
    (程嬰做慌,跪伏科)(正末唱)【金盞兒】見孤兒額顱上汗律津,口角頭乳食噴,骨碌碌睜一雙小眼兒將咱認,悄促促箱兒里似把聲吞,緊綁綁難展足,窄狹狹怎翻身。
    他正是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
    (程嬰詞云)告大人停嗔息怒,聽小人從頭分訴:
    想趙盾晉室賢臣,屠岸賈心生嫉妒。
    遣神獒撲害忠良,出朝門脫身逃去;
    駕單輪靈輒報恩,入深山不知何處。
    奈靈公聽信讒言,任屠賊橫行獨步;
    賜駙馬伏劍身亡,滅九族都無活路。
    將公主囚禁冷宮,那里討親人照顧。
    遵遺囑喚做孤兒,子共母不能完聚;
    才分娩一命歸陰,著程嬰將他掩護。
    久以后長立成人。
    與趙家看守墳墓。
    肯分的遇著將軍,滿望你拔刀相助;
    若再剪除了這點萌芽,可不斷送他滅門絕戶?
    (正末云)程嬰,我若把這孤兒獻將出去,可不是一身富貴?
    但我韓厥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兒,怎肯做這般勾當!
    (唱)【醉中天】我若是獻出去圖榮進,卻不道利自己損別人。
    可憐他三百口親丁盡不存,著誰來雪這終天恨?
    (帶云)那屠岸賈若見這孤兒呵,(唱)怕不就連皮帶筋,捻成齏粉。
    我可也沒來由立這樣沒眼的功勛。
    (云)程嬰,你抱的這孤兒出去。
    若屠岸賈問呵,我自與你回話。
    (程嬰云)索謝了將軍。
    (做抱箱兒走出,又回,跪科)(正末云)程嬰,我說放你去,難道耍你?
    可快出去!
    (程嬰云)索謝了將軍。
    (做走,又回,跪科)(正末云)程嬰,你怎生又回來?
    (唱)【金盞兒】敢猜著我調假小為真,那知道蕙嘆惜芝焚;
    去不去我?guī)谆丶覍⒁帘M,可怎生到門前兜的又回身?
    (帶云)程嬰,(唱)你既沒包身膽,誰著你強做保孤人?
    可不道忠臣不怕死,怕死不忠臣。
    (程嬰云)將軍,我若出的這府門去,你報與屠岸賈知道,別差將軍趕來拿住我程嬰,這個孤兒萬無活理。
    罷!
    罷!
    罷!
    將軍,你拿將程嬰去,請功受賞;
    我與趙氏孤兒,情愿一處身亡便了!
    (正末云)程嬰,你好去的不放心也:
    (唱)【醉扶歸】你為趙氏存遺胤,我于屠賊有何親?
    卻待要喬做人情遣眾軍,打一個回風陣。
    你義忠我可也又信,你若肯舍殘生,我也愿把這頭來刎。
    【青歌兒】端的是一言一言難盡。
    (帶云)程嬰,(唱)你也忒眼內眼內無珍。
    將孤兒好去深山深處隱,那其間教訓成人,演武修文;
    重掌三軍,拿住賊臣;
    碎首分身,報答亡魂,也不負了我和你硬踹著是非門,擔危困。
    (云)程嬰,你去的放心者。
    (唱)【賺煞尾】能可在我身兒上討明白,怎肯向賊子行捱推問!
    猛拚著撞階基圖個自盡,便留不得香名萬古聞,也好伴鉏麑共做忠魂。
    你你你要殷勤,照覷晨昏。
    他須是趙氏門中一命根。
    直等待他年長進,才說與從前話本,是必教報仇人,休忘了我這大恩人。
    (自刎下)(程嬰云)呀!
    韓將軍自刎了也!
    則怕軍校得知,報與屠岸賈知道,怎生是好?
    我抱著孤兒須索逃命去來。
    (詩云)韓將軍果是忠良,為孤兒自刎身亡;
    我如今放心前去,太平莊再做商量。
    (下)第二折(屠岸賈領卒子上,云)事不關心,關心者亂。
    某屠岸賈,只為公主生下一個小的,喚做趙氏孤兒。
    我差下將軍韓厥把住府門,搜檢奸細;
    一面張掛榜文,若有掩藏趙氏孤兒者,全家處斬,九族不留。
    怕那趙氏孤兒會飛上天去?
    怎么這早晚還不見送到孤兒?
    故我放心不下。
    令人,與我門外覷者。
    (卒子報科,云)報元帥,禍事到了也!
    (屠岸賈云)禍從何來?
    (卒子云)公主在府中將裙帶自縊而死。
    把府門的韓厥將軍也自刎身亡了也。
    (屠岸賈云)韓厥為何自刎了?
    必然走了趙氏孤兒。
    怎生是好?
    眉頭一皺,計上心來。
    我如今不免詐傳靈公的命,把晉國內但是半歲之下,一月之上,新添的小廝,都與我拘刷將來,見一個剁三劍,其中必然有趙氏孤兒。
    可不除了我這腹心之害?
    令人,與我張掛榜文,著晉國內但是半歲之下,一月之上,新添的小廝,都拘刷到我?guī)浉衼砺犃睢?br>違者全家處斬,九族不留。
    (詩云)我拘刷盡晉國嬰孩,料孤兒沒處藏埋;
    一任他金枝玉葉,難逃我劍下之災。
    (下)(正末扮公孫杵臼,領家童上,云)老夫公孫杵臼是也,在晉靈公位下為中大夫之職。
    只因年紀高大,見屠岸貿專權,老夫掌不得王事,罷職歸農,苫莊三頃地,扶手一張鋤,住在這呂呂太平莊上。
    往常我夜眠斗帳聽寒角,如今斜倚柴門數(shù)雁行。
    倒大來悠哉也可!
    (唱)【南呂】【一枝花】兀的不屈沉殺大丈夫,損壞了真梁棟。
    被那些腌臜屠狗輩,欺負俺慷慨釣鰲翁。
    正遇著不道的靈公,偏賊子加恩寵,著賢人受困窮。
    若不是急流中將腳步抽回,險些兒鬧市里把頭皮斷送。
    【梁州第七】他他他,在元帥府揚威也那耀勇;
    我我我,在太平莊罷職歸農。
    再休想鹓班豹尾相隨從。
    他如今高官一品,位極三公;
    戶封八縣,祿享千鐘。
    見不平處有眼如蒙,聽咒罵處有耳如聾。
    他他他,只將那會諂諛的著列鼎重裀,害忠良的便加官請俸,耗國家的都敘爵淪功。
    他他他,只貪著目前受用,全不省爬的高來可也跌的來腫,怎如俺守田園學耕種?
    早跳出傷人餓虎叢,倒大來從容。
    (程嬰上,云)程嬰,你好慌也!
    小舍人,你好險也!
    屠岸賈,你好狠也!
    我程嬰雖然擔著個死,撞出城來,聞的那屠岸賈見說走了趙氏孤兒,要將普國內半歲之下一月之上小孩兒每,都拘攝到元帥府里。
    不問是孤兒不是孤兒,他一個個親手剁作三段。
    我將的這小舍人送到那廂去?
    好!
    有了,我想呂呂太平莊上公孫杵臼,他與趙盾是一殿之臣,最相交厚。
    他如今罷職歸農。
    那老宰輔是個忠直的人,那里堪可掩藏。
    我如今來到莊上,就在這芭棚下放下這藥箱。
    小舍人,你且權時歇息咱,我見了公孫杵臼便來看你。
    家童報復去,道有程嬰求見。
    (家童報科,云)有程嬰在于門首。
    (正末云)道有請。
    (家童云)請進。
    (正末見科,云)程嬰,你來有何事?
    (程嬰云)在下見老宰輔在這太平莊上,特來相訪。
    (正末云)自從我罷官之后,眾宰輔每好么?
    (程嬰云)嗨!
    這不比老宰輔為官時節(jié),如今屠岸賈專權,較往常都不同了也。
    (正末云)也該著眾宰輔每勸諫勸諫。
    (程嬰云)老宰輔,這等賊臣自古有之,便是那唐虞之世,也還有四兇哩!
    (正末唱)【隔尾】你道是古來多被奸臣弄,便是圣世何嘗沒四兇,誰似這萬人恨千人賺一人重。
    他不廉不公,不孝不忠,單只會把趙盾全家殺的個絕了種。
    (程嬰云)老宰輔,幸得皇天有眼,趙氏還未絕種哩!
    (正末云)他家滿門良賤三百余口,誅盡殺絕,便是駙馬也被三般朝典短刀自刎了,公主也將裙帶縊死了,還有甚么種在那里?
    (程嬰云)那前項的事,老宰輔都已知道,不必說了。
    近日公主囚禁府中,生下一子,喚做孤兒。
    這不是趙家是那家的種?
    但恐屠岸賈得知,又要殺壞,若殺了這一個小的,可不將趙家真絕了種也!
    (正末云)如今這孤兒卻在那里?
    不知可有人救的出來么?
    (程嬰云)老宰輔既有這點見憐之意,在下敢不實說。
    公主臨亡時,將這孤兒交付與了程嬰,著好生照覷他,待到成人長大,與父母報仇雪恨。
    我程嬰抱的這孤兒出門,被韓厥將軍要拿的去報與屠岸賈。
    是程嬰數(shù)說了一場,那韓厥將軍放我出了府門,自刎而亡。
    如今將的這孤兒無處掩藏,我特來投奔老宰輔。
    我想宰輔與趙盾元是一殿之臣,必然交厚,怎生可憐見救這個孤兒咱!
    (正末云)那孤兒今在何處?
    (程嬰云)現(xiàn)在芭棚下哩!
    (正末云)休驚嚇著孤兒,你快抱的來。
    (程嬰做取箱開看科,云)謝天地,小舍人還睡著哩。
    (正末接科)(唱)【牧羊關】這孩兒未生時絕了親戚,懷著時滅了祖宗,便長成人也則是少吉多兇。
    他父親斬首在云陽,他娘呵囚在禁中。
    那里是血腥的白衣相,則是個無恩念的黑頭蟲。
    (程嬰云)趙氏一家,全靠著這小舍人,要他報仇哩。
    (正末唱)你道他是個報父母的真男子;
    我道來,則是個妨爺娘的小業(yè)種。
    (程嬰云)老宰輔不知,那屠岸賈為走了趙氏孤兒,普國內小的都拘刷將來,要傷害性命。
    老宰輔,我如今將趙氏孤兒偷藏在老宰輔根前,一者報趙駙馬平日優(yōu)待之恩,二者要救晉國小兒之命。
    念程嬰年近四旬有五,所生一子,未經滿月。
    待假妝做趙氏孤兒,等老宰輔告首與屠岸賈去,只說程嬰藏著孤兒,把俺父子二人,一處身死;
    老宰輔慢慢的抬舉的孤兒成人長大,與他父母報仇,可不好也?
    (正末云)程嬰,你如今多大年紀了?
    (程嬰云)在下四十五歲了。
    (正末云)這小的算著二十年呵,方報的父母仇恨。
    你再著二十年,也只是六十五歲;
    我再著二十年呵,可不九十歲了?
    其時存亡未知,怎么還與趙家報的仇?
    程嬰,你肯舍的你孩兒,倒將來交付與我,你自首告屠岸賈處,說道太平莊上公孫杵臼藏著趙氏孤兒。
    那屠岸賈領兵校來拿住,我和你親兒一處而死。
    你將的趙氏孤兒抬舉成人,與他父母報仇,方才是個長策。
    (程嬰云)老宰輔,是則是,怎么難為的你老宰輔?
    你則將我的孩兒假妝做趙氏孤兒,報與屠岸賈去,等俺父子二人一處而死吧。
    (正末云)程嬰,我一言已定,再不必多疑了。
    (唱)【紅芍藥】須二十年報仇的主人公,恁時節(jié)才稱心胸。
    只怕我遲疾死后一場空。
    (程嬰云)老宰輔,你精神還強健哩。
    (正末唱)我精神比往日難同,閃下這小孩童怎見功?
    你急切里老不的形容,正好替趙家出力做先鋒。
    (帶云)程嬰,你只依著我便了。
    (唱)我委實的捱不徹暮鼓晨鐘。
    (程嬰云)老宰輔,你好好的在家,我程嬰不識進退,平白地將著這愁布袋連累你老宰輔,以此放心不下。
    (正末云)程嬰,你說那里話?
    我,是七十歲的人,死是常事,也不爭這早晚。
    (唱)【菩薩梁州】向這傀儡棚巾,鼓笛搬弄。
    只當做場短夢。
    猛回頭早老盡英雄,有恩不報怎相逢,見義不為非為勇。
    (程嬰云)老宰輔既應承了,休要失信。
    (正末昌)言而無信言何用。
    (程嬰云)老宰輔,你若存的趙氏孤兒,當名標青史,萬古留芳。
    (正末唱)也不索把咱來廝陪奉,大丈夫何愁一命終;
    況兼我白發(fā)髼松。
    (程嬰云)老宰輔,還有一件。
    若是屠岸賈拿住老宰輔,你怎熬的這三推六問,少不得指攀我程嬰下來。
    俺父子兩個死是分內,只可惜趙氏孤兒,終歸一死,可不把你老宰輔干連累了也。
    (正末云)程嬰,你也說的是。
    我想那屠岸賈與趙附馬呵,(唱)【三煞】這兩家做下敵頭重。
    但要訪的孤兒有影蹤,必然把太嚴莊上兵圍擁,鐵桶般密不通風。
    (云)那屠岸賈拿住了我,高聲喝道:
    老匹夫豈不見三日前出下榜文,偏是你藏下趙氏孤兒。
    與俺作對,請波請波!
    (唱)則說老匹大清先入甕,也須知榜揭處天都動;
    偏你這罷職歸田一老農,公然敢剔蝎撩蜂。
    【二煞】他把繃扒吊拷般般用,情節(jié)根由細細窮;
    那其間枯皮朽骨難禁痛,少不得從實攀供,可知道你個程嬰怕恐。
    (帶云)程嬰,你放心者。
    (唱)我從來一諾似千金重,便將我送上刀山與劍峰,斷不做有始無終。
    (云)程嬰,你則放心前去,抬舉的這孤兒成人長大,與他父母報仇雪恨。
    老夫一死,何足道哉。
    (唱)【煞尾】憑著趙家枝葉千年永,晉國山河百二雄。
    顯耀英材統(tǒng)軍眾,威壓諸邦盡伏拱;
    遍拜公卿訴苦衷。
    禍難當初起下宮,可憐三百口親丁飲劍鋒;
    剛留得孤苦伶仃一小童,巴到今朝襲父封。
    提起冤仇淚如涌,要請甚旗牌下九重,早拿出奸臣帥府中,斷首分骸祭祖宗,九族全誅不寬縱,恁時節(jié)才不負你冒死存孤報主公,便是我也甘心兒葬近要離路旁冢。
    (下)(程嬰云)事勢急了,我依舊將這孤兒抱的我家去,將我的孩兒送到太平莊上來。
    (詩云)甘將自己親生子,偷換他家趙氏孤;
    這本程嬰義分應該得,只可惜遺累公孫老大夫。
    (下)第三折(屠岸賈領卒子上,云)兀的不走了趙氏孤兒也!
    某已曾張掛榜文,限三日之內,不將孤兒出首,即將晉國內小兒但是半歲以下,一月以上,都拘刷到我?guī)浉?,盡行誅戮。
    令人,門首覷者,若有首告之人,報復某家知道。
    (程嬰上。
    云)自家程嬰是也。
    昨日將我的孩兒送與公孫杵臼去了;
    我今日到屠岸賈根前首告去來。
    令人,報復去,道有了趙氏孤兒也。
    (卒子云)你則在這里,等我報復去。
    (報科,云)報的元帥得知,有人來報趙氏孤兒有了也。
    (屠岸賈云)在那里?
    (卒子云)現(xiàn)在門首哩。
    (屠岸賈云)著他過來。
    (卒子云)著過來。
    (做見科,屠岸賈云)兀那廝,你是何人?
    (程嬰云)小人是個草澤醫(yī)士程嬰。
    (屠岸賈云)趙氏孤兒今在何處?
    (程嬰云)在呂呂太平莊上,公孫杵臼家藏著哩。
    (屠岸賈云)你怎生知道來?
    (程嬰云)小人與公孫杵臼曾有一面之交,我去探望他,誰想臥房中錦襕繡褥上,躺著一個小孩兒。
    我想公孫杵臼年紀七十,從來沒兒沒女,這個是那里來的?
    我說道:
    這小的莫非是趙氏孤兒么?
    只見他登時變色,不能答應。
    以此知孤兒在公孫杵臼家里。
    (屠岸賈云)咄!
    你這匹夫,你怎瞞的過我。
    你和公孫杵臼往日無仇,近日無冤,你因何告他藏著趙氏孤兒?
    你敢是知情么!
    說的是,萬事全休;
    說的不是,令人,磨的劍快,先殺了這個匹夫者。
    (程嬰云)告元帥暫息雷霆之怒,略罷虎狼之威,聽小人訴說一遍咱。
    我小人與公孫杵臼原無仇隙,只因元帥傳下榜文,要將普國內小兒拘刷到帥府,盡行殺壞。
    我一來為救普國內小兒之命;
    二來小人四旬有五,近生一子,尚未滿月。
    元帥軍令,不敢不獻出來,可不小人也絕后了?
    我想有了趙氏孤兒,便不損壞一國生靈,連小人的孩兒也得無事,所以出首。
    (詩云)告大人暫停嗔怒,這便是首告緣故;
    雖然救普國生靈,其實怕程家絕戶。
    (屠岸賈笑科,云)哦!
    是了。
    公孫杵臼原與趙盾一殿之巨,可知有這事來。
    令人,則今日點就本部下人馬,同程嬰到太平莊上,拿公孫杵臼走一遭去。
    (同下)(正末公孫杵臼上,云)老夫公孫杵臼是也。
    想昨日與程嬰商議救趙氏孤兒一事,今日他到屠岸賈府中首告去了。
    這早晚屠岸賈這廝必然來也可!
    (唱)【雙調】【新水令】我則見蕩征塵飛過小溪橋,多管是損忠良賊徒來到。
    齊臻臻擺著士卒,明晃晃列著槍刀。
    眼見的我死在今朝,更避甚痛笞掠。
    (屠岸賈同程嬰領卒子上,云)來到這呂呂太平莊上也。
    令人,與我圍了太平莊者。
    程嬰,那里是公孫杵臼宅院?
    (程嬰云)則這個便是。
    (屠岸賈云)拿過那老匹夫來。
    公孫杵臼,你知罪么?
    (正末云)我不知罪。
    (屠岸賈云)我知你個老匹夫和趙盾是一殿之臣。
    你怎敢掩藏著趙氏孤兒!
    (正末云)老元帥,我有熊心豹膽?
    怎敢掩藏著趙氏孤兒!
    (屠岸賈云)不打不招。
    令人,與我揀大棒子著實打者。
    (卒子做打科)(正末唱)【駐馬聽】想著我罷職辭朝,曾與趙盾名為刎頸交。
    (云)這事是誰見來?
    (屠岸賈云)觀有程嬰首告著你哩。
    (正末唱)是那個埋情出告,原來這程嬰舌是斬身刀。
    (云)你殺了趙家滿門良賤三百余口,則剩下這孩兒,你又要傷他性命。
    (唱)你正是狂風偏縱撲天雕,嚴霜故打枯根草。
    不爭把孤兒又殺壞了。
    可著他三百口冤仇甚人來報。
    (屠岸賈云)老匹夫,你把孤兒藏在那里?
    快招出來,免受刑法。
    (正末云)我有甚么孤兒藏在那里?
    誰見來?
    (屠岸賈云)你不招?
    令人,與我采下去,著實打者。
    (做打科)(屠岸賈云)這老匹夫賴肉頑皮不肯招承,可惱,可惱。
    程嬰,這原是你出首的,就著你替我行杖者。
    (程嬰云)元帥,小人是個草澤醫(yī)士,撮藥尚然腕弱,怎生行的杖?
    (屠岸賈云)程嬰,你不行杖,敢怕指攀出你么?
    (程嬰云)元帥,小人行杖便了。
    (做拿杖子科)(屠岸賈云)程嬰,我見你把棍子揀了又揀,只揀著那細棍子,敢怕打的他疼了,要指攀下你來。
    (程嬰云)我就拿大棍子打者。
    (屠岸賈云)住者。
    你頭里只揀著那細棍子打,如今你卻拿起大棍子來,三兩下打死了呵,你就做的個死無招對。
    (程嬰云)著我拿細棍子又不是,拿大棍子又不是,好著我兩下做人難也。
    (屠岸賈云)程嬰,你只拿著那中等棍子打。
    公孫杵臼老匹夫,你可知道行杖的就是程嬰么?
    (程嬰行杖科,云)快招了者!
    (三科了)(正末云)哎喲!
    打了這一日,不似這幾棍子打的我疼,是誰打我來?
    (屠岸賈云)是程嬰打你來。
    (正末云)程嬰,你刬的打我那?
    (程嬰云)元帥,打的這老頭兒兀的不胡說哩。
    (正末唱)【雁兒落】是那一個實丕丕將著粗棍敲?
    打的來痛殺殺精皮掉。
    我和你狠程嬰有甚的仇?
    卻教我老公孫受這般虐。
    (程嬰云)快招了者。
    (正末云)我招,我招。
    (唱)【得勝令】打的我無縫可能逃,有口屈成招。
    莫不是那孤兒他知道,故意的把咱家指定了。
    (程嬰做慌科)(正末唱)我委實的難熬,尚兒自強著牙根兒鬧;
    暗地更偷瞧,只見他早嚇的腿脡兒搖。
    (程嬰云)你快招吧,省得打殺你。
    (正末云)有、有、有。
    (唱)【水仙子】俺二人商議要救這小兒曹。
    (屠岸賈云)可知道指攀下來也。
    你說二人,一個是你了,那一個是誰?
    你實說將出來,我饒你的性命。
    (正末云)你要我說那一個,我說,我說。
    (唱)哎!
    一句話來到我舌尖亡卻咽了。
    (屠岸賈云)程嬰。
    這樁事敢有你么?
    (程嬰云)兀那老頭兒,你休妄指平人。
    (正末云)程嬰,你慌怎么?
    (唱)我怎生把你程嬰道,似這般有上梢無下梢。
    (屠岸賈云)你頭里說兩個,你怎生這一會兒可說無了?
    (正末唱)只被你打的來不知一個顛倒。
    (屠岸賈云)你還不說,我就打死你個老匹夫。
    (正末唱)遮莫便打的我皮都綻,肉盡銷,休想我有半個字兒攀著。
    (卒子抱俫兒上科,云)元帥爺賀喜,土洞中搜出個趙氏孤兒來了也。
    (屠岸賈笑科。
    云)將那小的拿近前來,我親自下手,剁做三段。
    兀那老匹夫,你道無有趙氏孤兒,這個是誰?
    (正末唱)【川撥棹】你當日演神獒,把忠臣來撲咬。
    逼的他走死荒郊,刎死鋼刀,縊死裙腰,將三百口全家老小盡行誅剿。
    并沒那半個兒剩落,還不厭你心苗。
    (屠岸賈云)我見了這孤兒,就不由我不惱也。
    (正末唱)【七弟兄】我只見他左瞧、左瞧、怒咆哮,火不騰改變了猙獰貌,按獅蠻拽札起錦征袍,把龍泉扯離出沙魚鞘。
    (屠岸賈怒云)我拔出這劍來。
    一劍,兩劍,三劍。
    (程嬰做驚疼科,屠岸賈云)把這一個小業(yè)種剁了三劍,兀的不稱了我平生所愿也。
    (正末唱)【梅花酒】呀!
    見孩兒臥血泊。
    那一個哭哭號號,這一個怨怨焦焦,連我也戰(zhàn)戰(zhàn)搖搖。
    直恁般歹做作,只除是沒天道。
    呀!
    想孩兒離褥草,到今日恰十朝,刀下處怎耽饒,空生長枉劬勞,還說甚要防老。
    【收江南】呀!
    兀的不是家富小兒驕。
    (程嬰掩淚科)(正末唱)見程嬰心似熱油澆,淚珠兒不敢對人拋,背地里揾了。
    沒來由割舍的親生骨肉吃三刀。
    (云)屠岸賈那賊,你試覷者。
    上有天哩,怎肯饒過的你,你死打甚么不緊!
    (唱)【鴛鴦煞】我七旬死后偏何老,這孩兒一歲死后偏知小。
    俺兩個一處身亡,落的個萬代名標。
    我囑付你個后死的程嬰,休別了橫亡的趙朔。
    暢道是光陰過去的疾,冤仇報復的早。
    將那廝萬剮千刀,切莫要輕輕的素放了。
    (正末撞科,云)我撞階基,覓個死處。
    (下)(卒子報科,云)公孫杵臼撞階基身死了也。
    (屠岸賈笑科,云)那老匹夫既然撞死,可也罷了。
    (做笑科,云)程嬰,這一樁里多虧了你;
    若不是你呵,如何殺的趙氏孤兒?
    (程嬰云)元帥,小人原與趙氏無仇,一來救普國內眾生;
    二來小人根前也有個孩兒,未曾滿月。
    若不搜的那趙氏孤兒出來,我這孩兒也無活的人也。
    (屠岸賈云)程嬰,你是我心腹之人,不如只在我家中做個門客,抬舉你那孩兒成人長大。
    在你跟前習文,送在我跟前演武。
    我也年近五旬,尚無子嗣,就將你的孩兒與我做個義兒。
    我偌大年紀了,后來我的官位,也等你的孩兒討個應襲,你意下如何?
    (程嬰云)多謝元帥抬舉。
    (屠岸賈詩云)則為朝綱中獨顯趙盾,不由我心中生忿;
    如今削除了這點萌芽,方才是永無后釁。
    (同下)第四折(屠岸賈領卒子上,云)某,屠岸賈。
    自從殺了趙氏孤兒,可早二十年光景也。
    有程嬰的孩兒,因為過繼與我,喚做屠成。
    教的他十八般武藝,無有不拈,無有不會。
    這孩兒弓馬倒強似我,就著我這孩兒的威力,早晚定計,弒了靈公,奪了晉國,可將我的官位都與孩兒做了,方是平生愿足。
    適才孩兒往教場中演習弓馬去了,等他來時,再做商議。
    (下)(程嬰拿手卷上,詩云)日月催人老,光陰趲少年;
    心中無限事,未敢盡明言。
    過日月好疾也!
    自到屠府中,今經二十年光景,抬舉的我那孩兒二十歲,官名喚做程勃。
    我根前習文,屠岸賈根前習武,甚有機謀,熟閑弓馬。
    那屠岸賈將我的孩兒十分見喜,他豈知就里的事。
    只是一件,連我這孩兒心下也還是懵懵懂懂的。
    老夫今年六十五歲,倘或有些好歹呵,著誰人說與孩兒知道,替他趙氏報仇。
    以此躊躇展轉,晝夜無眠。
    我如今將從前屈死的忠臣良將,畫成一個手卷,倘若孩兒問老夫呵,我一樁樁剖說前事,這孩兒必然與父母報仇也。
    我且在書房中悶坐著,只等孩兒到來,自有個理會。
    (正末扮程勃上,云)某,程勃是也。
    這壁廂爹爹是程嬰;
    那壁廂爹爹可是屠岸賈。
    我白日演武,到晚習文。
    如今在教場中回來,見我這壁廂爹爹走一遭去也呵。
    (唱)【中呂】【粉蝶兒】引著些本部下軍卒,提起來殺人心半星不懼。
    每日家習演兵書。
    憑看我,快相持,能對壘,直使的諸邦降伏。
    俺父親英勇誰如,我拚著個盡心兒扶助。
    【醉春風】我則待扶明主晉靈公,助賢臣屠岸賈。
    憑著我能文善武萬人敵,俺父親將我來許、許。
    可不道馬壯人強,父慈子孝,怕甚么主憂臣辱。
    (程嬰云)我展開這手卷。
    好可憐也!
    單為這趙氏孤兒,送了多少賢臣烈士,連我的孩兒也在這里面身死了也。
    (正末云)令人,接了馬者。
    這壁廂爹爹在那里?
    (卒子云)在書房中看書哩。
    (正末云)令人報復去。
    (卒子報科,云)有程勃來了也。
    (程嬰云)著他過來。
    (卒子云)著過去。
    (正末做見科,云)這壁廂爹爹,您孩兒教場中回來了也。
    (程嬰云)你吃飯去。
    (正末云)我出的這門來。
    想俺這壁廂爹爹,每日見我心中喜歡,今日見我來心中可甚煩惱,垂淚不止。
    不知主著何意?
    我過去問他。
    誰欺負著你來?
    對您孩兒說,我不道的饒了他哩。
    (程嬰云)我便與你說呵,也與你父親母親做不的主,你只吃飯去。
    (程嬰做眼淚科)(正末云)兀的不徯幸殺我也!
    (唱)【迎仙客】因甚的掩淚珠?
    (程嬰做吁氣科)(正末唱)氣長吁?
    我恰才叉定手向前來緊趨伏。
    (帶云)則俺見這壁廂爹爹呵,(唱)忄敞支支惡心煩,勃騰騰生忿怒。
    (帶云)是甚么人敢欺負你來?
    (唱)我這里低首躊躇。
    (帶云)既然沒的人欺負你呵,(唱)那里是話不投機處。
    (程嬰云)程勃,你在書房中看書,我往后堂中去去再來。
    (做遺手卷虛下)(正末云)哦,元來遺下一個手卷在此。
    可是甚的文書?
    待我展開看咱。
    (做看科,云)好是奇怪,那個穿紅的拽著惡犬,撲著個穿紫的;
    又有個拿瓜錘的打死了那惡犬。
    這一個手扶著一輛車,又是沒半邊車輪的。
    這一個自家撞死槐樹之下。
    可是甚么故事?
    又不寫出個姓名,教我那里知道!
    (唱)【紅繡鞋】畫著的是青鴉鴉幾株桑樹,鬧炒炒一簇田夫。
    這一個可磕擦緊扶定一輪車。
    有-個將瓜捶親手舉,有一個觸槐樹早身殂,又一個惡犬兒只向著這穿紫的頻去撲。
    (云)待我再看來。
    這一個將軍前面擺著弓弦、藥酒、短刀三件,卻將短刀自刎死了。
    怎么這一個將軍也引劍自刎而死?
    又有個醫(yī)人手扶著藥箱兒跪著,這一個婦人抱著個小孩兒,卻象要交付醫(yī)人的意思。
    呀!
    元來這婦人也將裙帶自縊死了,好可憐人也!
    (唱)【石榴花】我只見這一個身著錦襜襜,手引著弓弦藥酒短刀誅。
    怎又有個將軍自刎血模糊?
    這一個扶著藥箱兒跪伏,這一個抱著小孩兒交付,可憐穿珠帶玉良家婦,他將著裙帶兒縊死何辜。
    好著我沉吟半晌無分訴,這畫的是徯幸殺我也悶葫蘆。
    (云)我仔細看來,那穿紅的也好狠哩,又將一個白須老兒打的好苦也。
    (唱)【斗鵪鶉】我則見這穿紅的匹夫,將著這白須的來毆辱;
    兀的不惱亂我的心腸,氣填我這肺腑。
    (帶云)這一家兒若與我關系呵。
    (唱)我可也不殺了賊臣不是丈夫,我可便敢與他做主。
    這血泊中躺的不知是那個親?。?br>這市曹中殺的也不知是誰家上祖?
    (云)到底只是不明白,須待俺這壁廂爹爹出來,問明這樁事,可也免的疑惑。
    (程嬰上,云)程勃,我久聽多時了也。
    (正末云)這壁廂爹爹可說與您孩兒知道。
    (程嬰云)程勃,你要我說這樁故事,倒也和你關親哩。
    (正末云)你則明明白白的說與您孩兒咱。
    (程嬰云)程勃,你聽者,這樁故事好長哩。
    當初那穿紅的和這穿紫的.元是一殿之臣,爭奈兩個文武不和,因此做下對頭,已非一日。
    那穿紅的想道:
    先下手為強。
    后下手遭殃。
    暗地遣一刺客.喚做鉏麑,藏著短刀,越墻而過。
    要刺殺這穿紫的。
    誰想這穿紫的老宰輔,每夜燒香,禱告天地,專一片報國之心,無半點于家之意。
    那人道:
    我若刺了這個老宰輔,我便是逆天行事,斷然不可;
    若回去見那穿紅的,少不得是死。
    罷、罷、罷。
    (詩云)他手攜利刃暗藏埋,因見忠良卻悔來;
    方知公道明如日,此夜鉏麑自觸槐。
    (正未云)這個觸槐而死的是鉏麑么?
    (程嬰云)可知是哩。
    這個穿紫的為春間勸農出到郊外,可在桑樹下見一壯士,仰面張口而臥。
    穿紫的問其緣故,那壯士言:
    某乃是靈輒,因每頓吃一斗米的飯,大主人家養(yǎng)活不過。
    將我趕逐出來;
    欲待摘他桑椹子吃,又道我偷他的。
    因此仰面而臥,等那桑椹子吊在口中便吃;
    吊不在口中,寧可餓死,不受人恥辱。
    穿紫的說:
    此烈士也。
    遂將酒食賜與餓夫,飽餐了一頓。
    不辭而去。
    這穿紫的并無嗔怒之心。
    程勃,這見得老宰輔的德量處。
    (詩云)為乘春令勸耕初,巡遍郊原日未晡;
    壺漿簞食因誰下,剛濟桑間一餓夫。
    (正末云)哦,這桑樹下餓夫喚做靈輒。
    (程嬰云)程勃,你緊記者。
    又一日,西戎國貢進神獒。
    是一只狗,身高四尺者,其名為獒。
    晉靈公將神獒賜與那穿紅的。
    正要謀害這穿紫的,即于后園中扎一草人,與穿紫的一般打扮,將草人腹中懸一付羊心肺。
    將神獒俄了五七日;
    然后剖開草人腹中,飽餐一頓。
    如此演成百日,去向靈公說道:
    如今朝中豈無不忠不孝的人,懷著欺君之意。
    靈公問道:
    其人安在?
    那穿紅的說:
    前者賜與臣的神獒,便能認的。
    那穿紅的牽上神獒去,這穿紫的正立于殿上。
    那神獒認著是草人,向前便撲,趕的這穿紫的繞殿而走。
    旁邊惱了一人,乃是殿前太尉提彌明,舉起金瓜。
    打倒神獒,用手揪住腦杓皮,則一劈劈為兩半。
    (詩云)賊臣奸計有千條,逼的忠良沒處逃;
    殿前自有英雄漢,早將毒手劈神獒。
    (正末云)這只惡犬,喚做神獒;
    打死這惡犬的,是提彌明。
    (程嬰云)是。
    那老宰輔出的殿門,正待上車,豈知被那穿紅的把他那駟馬車四馬摘了二馬,雙輪摘了一輪,不能前去。
    傍邊轉過壯士,一臂扶輪,一手策馬;
    磨衣見皮,磨皮見肉,磨肉見筋,磨筋見骨,磨骨見髓。
    捧轂推輪,逃往野外。
    你道這個是何人?
    可就是桑間餓夫靈輒者是也。
    (詩云)紫衣逃難出宮門,駟馬雙輪摘一輪;
    卻是靈輒強扶歸野外,報取桑間一飯恩。
    (正末云)您孩兒記的,元來就是仰臥于桑樹下的那個靈輒。
    (程嬰云)是。
    (正末云)這壁廂爹爹,這個穿紅的那廝好狠也!
    他叫甚么名氏?
    (程嬰云)程勃,我忘了他姓名也。
    (正末云)這個穿紫的,可是姓甚么?
    (程嬰云)這個穿紫的,姓趙,是趙盾丞相。
    他和你也關親哩。
    (正末云)您孩兒聽的說有個趙盾丞相,倒也不曾掛意。
    (程嬰云)程勃,我今番說與你可,你則緊緊記者。
    (正末云)那手卷上還有哩,你可再說與您孩兒聽咱。
    (程嬰云)那個穿紅的,把這趙盾家三百口滿門良賤誅盡殺絕了。
    只有一子趙朔,是個駙馬。
    那穿紅的詐傳靈公的命,將三般朝典賜他,卻是弓弦、藥酒、短刀,要他憑著取一件自盡。
    其實公主腹懷有孕,趙朔遺言:
    我若死后,你添的個小廝兒呵,可名趙氏孤兒,與俺三百口報仇。
    誰想趙朔短刀刎死,那穿紅的將公主囚禁府中,生下趙氏孤兒。
    那穿紅的得知,早差下將軍韓厥,把住府門,專防有人藏了孤兒出去。
    這公主有個門下心腹的人,喚做草澤醫(yī)士程嬰。
    (正末云)這壁廂爹爹,你敢就是他么?
    (程嬰云)天下有多少同名同姓的人,他另是一個程嬰。
    這公主將孤兒交付了那個程嬰,就將裙帶自縊而死。
    那程嬰抱著這孤兒,來到府門上,撞見韓厥將軍,搜出孤兒來;
    被程嬰說了兩句,誰想韓厥將軍也拔劍自刎了。
    (詩云)那醫(yī)人全無怕懼,將孤兒私藏出去;
    正撞見忠義將軍,甘身死不教拿住。
    (正末云)這將軍為趙氏孤兒,自刎身亡了,是個好男子。
    我記著他喚做韓厥。
    (程嬰云)是、是、是,正是韓厥。
    誰想那穿紅的得知,將普國內半歲之下一月之上小孩兒每,都拘刷到他府來,每人剁做三劍。
    必然殺了趙氏孤兒。
    (正末做怒科,云)那穿紅的好狠也!
    (程嬰云)可知他狠哩。
    誰想這程嬰也生的個孩兒,尚未滿月,假妝做趙氏孤兒,送到呂呂太平莊上公孫杵臼跟前。
    (正末云)那公孫杵臼卻是何人?
    (程嬰云)這個老宰輔,和趙盾是一殿之臣。
    程嬰對他說道:
    老宰輔,你收著這趙氏孤兒,去報與穿紅的,道程嬰藏著孤兒,將俺父子一處身死。
    你抬舉的孤兒成人長大,與他父母報仇,有何不可?
    公孫杵臼說道:
    我如今年邁了也。
    程嬰,你舍的你這孩兒,假妝做趙氏孤兒,藏在老夫跟前;
    你報與穿紅的去,我與你孩兒一處身亡。
    你藏著孤兒,日后與他父母報仇才是。
    (正末云)他那個程嬰肯舍他那孩兒么?
    (程嬰云)他的性命也要舍哩,量他那孩兒打甚么不緊。
    他將自己的孩兒假妝做了孤兒,送與公孫杵臼處。
    報與那穿紅的得知,將公孫杵臼三推六問,吊拷繃扒。
    追出那假的趙氏孤兒來,剁做三劍;
    公孫杵臼自家撞階而死。
    這樁事經今二十年光景了也!
    這趙氏孤兒觀今長成二十歲,不能與父母報仇,說兀的做甚?
    (詩云)他一貌堂堂七尺軀,學成文武待何如;
    乘車祖父歸何處,滿門良賤盡遭誅。
    冷宮老母懸梁縊,法場親父引刀殂;
    冤恨至今猶未報,枉做人間大丈夫。
    (正末云)你說了這一日,您孩兒如睡里夢里,只不省的。
    (程嬰云)元來你還不知哩!
    如今那穿紅的正是奸臣屠岸賈,趙盾是你公公,趙朔是你父親,公主是你母親。
    (詩云)我如今一一說到底,你刬地不知頭共尾;
    我是存孤棄子老程嬰,兀的趙氏孤兒便是你,(正末云)元來趙氏孤兒正是我,兀的不氣殺我也!
    (正末做倒,程嬰扶科,云)小主人蘇醒者。
    (正末云)兀的不痛殺我也!
    (唱)【普天樂】聽的你說從初,才使我知緣故;
    空長了我這二十年的歲月,生了我這七尺的身軀。
    元來自刎的是父親,自縊的咱老母。
    說到凄涼傷心處,便是那鐵石人也放聲啼哭。
    我拚著生擒那個老匹夫,只要他償還俺一朝的臣宰。
    更和那合宅的家屬。
    (云)你不說呵,您孩兒怎生知道。
    爹爹請坐,受您孩兒幾拜。
    (正末拜科,程嬰云)今日成就了你趙家枝葉,送的俺一家兒剪草除根了也。
    (做哭科)(正末唱)【上小樓】若不是爹爹照覷。
    把你孩兒抬舉,可不的二十年前早攖鋒刃,久喪溝渠。
    恨只恨屠岸賈那匹大,尋恨拔樹,險送的俺一家兒滅門絕戶。
    【幺篇】他他他,把俺一姓戮;
    我我我,也還他九族屠。
    (程嬰云)小主人,你休大驚小怪的,恐怕屠賊知道。
    (正末云)我和他一不做二不休。
    (唱)那怕他牽著神獒,擁著家兵,使著權術。
    你只看這一個那一個都是為誰而卒,豈可我做兒的倒安然如故。
    (云)爹爹放心,到明日我先見過了主公,和那滿朝的卿相,親自殺那賊去。
    (唱)【耍孩兒】到明朝若與仇人遇,我迎頭兒把他當??;
    也不須別用軍和卒。
    只將咱猿臂輕舒,早提番玉勒雕鞍轡,扯下金花皂蓋車,死狗似拖將去。
    我只問他人心安在,天理何如?
    【二煞】誰著你使英雄忒使過,做冤仇能做毒,少不的一還一報無虛誤。
    你當初屈勘公孫老,今日猶存趙氏孤。
    再休想咱容恕,我將他輕輕擲下,慢慢開除。
    【一煞】摘了他斗來大印一顆,剝了他花來簇幾套服;
    把麻繩背綁在將軍柱。
    把鐵鉗拔出他斕斑舌;
    把錐子生跳他賊眼珠,把尖刀細剮他渾身肉,把鋼錘敲殘他骨髓,把鋼鍘切掉他頭顱。
    【煞尾】尚兀自勃騰騰怒怎淌,黑沈沈怨未復。
    也只為二十年的逆子妄認他人父,到今日三百口的冤魂,方才家自有主。
    (下)(程嬰云)到明日小主人必然擒拿這老賊,我須隨后接應去來。
    (下)第五折(外扮魏絳,領張千上,云)小官乃晉國上卿魏絳是也。
    方今悼公在位,有屠岸賈專權,將趙盾滿門良賤盡皆殺絕。
    誰想趙朔門下有個程嬰,掩茂了趙氏孤兒,今經二十年光景。
    改名程勃。
    今早奏知主公,要擒拿屠岸賈,雪父之仇。
    奉主公的命,道屠岸賈兵權太重,誠恐一時激變,著程勃暗暗的自行捉獲。
    仍將他闔門良賤,齠齔不留;
    成功之后,另加封賞。
    小官不敢輕泄,須親對程勃傳命去來。
    (詩云)忠臣受屠戮,沉冤二十年;
    今朝取奸賊,方知冤報冤。
    (下)(正末躧馬仗劍上,云)某,程勃,今早奏知主公,擒拿屠岸賈,報父祖之仇。
    這老賊是好無禮也可。
    (唱)【正宮】【端正好】也不索列兵卒,排軍將,動著些闊劍長槍;
    我今日報仇舍命誅奸黨,總是他命盡也合身喪。
    【滾繡球】只在這鬧街坊,弄一場。
    我和他決無輕放,恰便似虎撲綿羊。
    我可也不索慌,不索忙,早把手腳兒十分打當,看那廝怎做堤防。
    我將這二十年積下冤仇報,三百口亡來性命償,我便死也何妨。
    (云)我只在這鬧市中等侯著,那老賊敢待來也。
    (屠岸賈領卒子上,云)今日在元帥府回還私宅中去。
    令人,擺開頭踏,慢慢的行者。
    (正末云)兀的不是那老賊來了也。
    (唱)【倘秀才】你看那雄赳赳頭踏數(shù)行,鬧攘攘跟隨的在兩廂。
    你看他腆著胸脯,妝些兒勢況。
    我這里驟馬如流水,掣劍似秋霜,向前來賭當。
    (屠岸賈云)屠成,你來做甚么?
    (正末云)兀那老賊,我不是屠成,則我是趙氏孤兒。
    二十年前你將俺三百口滿門良賤,誅盡殺絕。
    我今日擒拿你個老匹夫,報俺家的冤仇也。
    (屠岸賈云)誰這般道來?
    (正末云)是程嬰道來。
    (屠岸賈云)這孩子手腳來的,不中,我只是走的干凈。
    (正末云)你這賊,走那里去?
    (唱)【笑和尚】我、我、我盡威風八面揚,你、你、你怎掙坐怎攔擋?
    早、早、早嚇的他魂飄蕩,休、休、休再口強。
    是、是、是不商量,來、來、來可匹塔的提離了鞍鞒上。
    (正末做拿住科,程嬰慌上,云)則怕小主人有失,我隨后接應去。
    謝天地,小主人拿住屠岸賈了也。
    (正末云)令人,將這匹夫執(zhí)縛定了,見主公去來。
    (同下)(魏絳同張千上,云)小官魏絳的便是。
    今有程勃擒拿屠岸賈去了。
    令人,門首覷者,若來時,報復某知道。
    (正末同程嬰拿屠岸賈上,正末云)父親,俺和你同見主公去來。
    (見科,云)老宰輔,可憐俺家三百口沉冤,今日拿住了屠岸賈也。
    (魏絳云)拿將過來。
    兀那屠岸賈,你這損害忠良的奸賊,今被程勃拿來,有何理說。
    (屠岸賈云)我成則為王,敗則為虜。
    事已至此,惟求早死而已。
    (正末云)老宰輔與程勃做主咱!
    (魏絳云)屠岸賈,你今日要早死,我偏要你慢死。
    令人,與我將這賊釘上木驢,細細的剮上三千刀,皮肉都盡,方才斷首開膛,休著他死的早了。
    (正末唱)【脫布衫】將那廝釘上木驢推上云陽,休便要斷首開膛;
    直剁的他做一堝兒肉醬,也消不得俺滿懷惆悵。
    (程嬰云)小主人,你今日報了冤仇,復了本性,則可憐老漢一家兒皆無所靠也!
    (正末唱)【小梁州】誰肯舍了親兒把別姓藏?
    似你這恩德難忘。
    我待請個丹青妙手不尋常,傅著你真容相,侍奉在俺家堂。
    (程嬰云)我有甚么恩德在那里,勞小主人這等費心?
    (正末唱)【幺篇】你則那三年乳哺曾無曠,可不勝懷擔十月時光;
    幸今朝出萬死身無恙,便日夕里焚香供養(yǎng),也報不的你養(yǎng)爺娘。
    (魏絳云)程嬰、程勃,你兩上望闕跪者,聽主公的命。
    (詞云)則為屠岸賈損害忠良,百般地撓亂朝綱;
    將趙盾滿門良賤,都一朝無罪遭殃。
    那其間頗多仗義,豈真謂天道微茫;
    幸孤兒能償積怨,把奸臣身首分張。
    可復姓賜名趙武,襲父祖列爵卿行。
    韓厥后仍為上將,給程嬰十頃田莊。
    老公孫立碑造墓,彌明輩概與褒揚。
    普國內從今更始,同瞻仰主德無疆。
    (程嬰、正末謝恩科,正末唱)【黃鐘尾】謝君恩普國多沾降,把奸賊全家盡滅亡。
    賜孤兒改名望,襲父祖拜卿相;
    忠義士各褒獎,是軍官還職掌,是窮民與收養(yǎng);
    已死喪給封葬,現(xiàn)生存受爵賞。
    這恩臨似天廣,端為誰敢虛讓。
    誓捐生在戰(zhàn)場,著鄰邦并歸向。
    落的個史冊上標名,留與后人講。
    題目公孫杵臼恥勘問正名趙氏孤兒大報仇

  • 蝶戀花·陌上垂楊吹絮罷
    張翥張翥〔元代〕
    陌上垂楊吹絮罷。
    愁殺行人,又是春歸也。
    點點飛來和淚灑。
    多情解逐章臺馬。
    瘦盡柔絲無一把。
    細葉青顰,閑卻當時畫。
    惆悵此情何處寫。
  • 點絳唇送王藎臣
    程文海程文海〔元代〕
    綠鬢青云,王郎故是乘驄侶。
    阿龍風度。
    想在烏衣住。
    帶得春來,又共春歸去。
    江頭路。
    美人何處。
    官柳吹風絮。
  • 同楊仲禮和袁集賢上都詩
    柳貫柳貫〔元代〕
    出塞行瞻日,趨朝喜近天。
    離宮開苑囿,馳道絕風煙。
    瑤水巡非遠,峒山歷更綿。
    甘泉多法從,獻賦憶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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