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風(fēng)其三十四

【注釋】：
將赴云南征。(征一作行)
炎方難遠行。(行一作征)


這首詩是反映征討南詔的事。南詔（在今云南大理一帶），是 唐時我國西南地區(qū)民族建立的一個政權(quán)，其王受唐朝廷的冊封。據(jù)《資治通鑒》記載，天寶九載（750），楊國忠薦鮮于仲通為劍南節(jié)度使，仲通專橫粗暴，失南詔人心，而云南 太守張虔陀又對南詔王閣羅鳳多所凌辱和征求，遂激起南詔反抗。次年夏，鮮于仲通發(fā)兵八萬征討，閣羅鳳遣使謝罪，仲通不準，與閣羅鳳戰(zhàn)于西洱河，慘敗，傷亡六萬。楊國忠為他隱瞞敗跡，又在東西兩京和河南、河北地區(qū)大肆征兵。詩即以這一事件為背景，卻不拘泥于其事，而是通過藝術(shù)的概括，深入挖掘事件的根源，將矛頭指向唐王朝的國策。
開頭四句展現(xiàn)了一幅緊急軍事行動的場面：軍書飛馳，征調(diào)急切，一片喧呼救邊的叫嚷聲，連棲鳥也不得安巢。短短幾句詩渲染出一種緊迫的氣氛，“羽檄”，已是緊急文書，又以流星喻之，更顯出十萬火急?！靶簟保岩姶咂戎疇?，又以群鳥驚鳴烘托之，愈見其督驅(qū)騷擾之甚，使人有雞飛狗跳之感。這些都是以夸飾的筆墨，給人以強烈的印象。從事情的原委上看，下文“借問”四句言在楚地征兵，遠征南詔，才是敘事之始。但是詩人沒有從這里開頭，而是截取一個驚人心目的鏡頭以為開端，將本事留到下面再補敘，避開平鋪直敘的寫法，使詩起得警動有勢，能一下子抓住讀者，是很巧妙的結(jié)構(gòu)。
“白日”四句，突然逆轉(zhuǎn)，勾勒出一幅承平景象，與前面的戰(zhàn)爭氣氛形成鮮明的強烈的對照。前兩句全以天象為喻。以“白日”、“紫微”、“三公”、“權(quán)衡”象征皇帝和朝廷大臣，描繪一幅玉宇清平的景象。語語言天象，即語語言人世。人世的內(nèi)容通過形象的天象展現(xiàn)出來，確是一種妙運?！疤斓亟缘靡弧笔菑摹独献印贰疤斓靡灰郧?，地得一以寧”二句熔鑄而成，即寰宇清平安寧之意。你看，白日輝耀，可謂君明；三公執(zhí)樞，可謂臣能；四海清澄，可謂天下安定。如此承平盛世怎么會突然發(fā)生戰(zhàn)爭呢？詩人雖然沒有當即回答，而其不滿之心，指責(zé)之情，譏諷之意，已盡在不言之中。
“借問”四句，把興兵討伐南詔的本事補敘明白。古來相傳瀘水有瘴氣，至五月方可渡。“渡瀘及五月”，一個“及”字把統(tǒng)治集團急不可耐的征伐情緒，和盤托出。下面?zhèn)戎貙懡y(tǒng)治者驅(qū)民于死地的罪惡?！扒幼洹币韵率涫窃娙擞脻饽毓P著力刻畫之處。前六句寫征行別離之慘。與役者都是未經(jīng)戰(zhàn)陣的百姓，是為“怯卒”，本不堪行；南方又多瘴癘，觸之則斃，尤不可去。而朝廷必驅(qū)而往之，不啻白白送死，所以生離亦即死別。日月都帶上凄慘色調(diào)，可見悲怨之氣沖天之狀；淚盡繼之以血，心碎哭亦無聲，足見悲痛欲絕之情?！袄ЙF”四句寫驅(qū)遣有去無回之勢。以困獸、窮魚喻怯卒，以猛虎、奔鯨喻悍敵，使不敵之勢，躍然紙上?；⒍泼?，鯨而云奔，獸而云困，魚而云窮，有意使桀悍與疲弱相對，更為鮮明。虎為獸中之王，一般獸所難當，何況疲困之獸；鯨為魚中之巨，一般魚所難逃，何況力窮之魚。這兩句充滿夸飾色彩、形象鮮明的比喻，是下文最好的鋪墊，使“千去不一回，投軀豈全身”二句一下子便深印人心。 李白的詩筆善夸張，十句詩把驅(qū)民于虎口的慘象寫得怵目驚心，可謂對窮兵黷武的血淚批判與控訴。
末二句用舜的典故，披露全詩主旨。據(jù)《帝王世紀》記載，舜的時候，有苗氏不服，禹請發(fā)兵征討。舜說，不，我修德還不深厚，擅動刀兵，不合于道，于是進一步修明政教。過了三年，他只舉行一次以干（盾）戚（斧）為道具的舞蹈，有苗氏便服威懷德而歸順。作者慨嘆這樣的原則不見了，等于說當時“當國之臣不能敷文德以來遠人”（蕭士赟《分類補注李太白集》），這正是本詩的主旨所在?，F(xiàn)在可以回顧一下“白日”四句，在那一片清平氣象中，似覺缺少點什么，缺少的就是這“敷文德以來遠人”的國策。這就是前面留給讀者的懸念的答案。至此，主旨已明，懸念已解，詩也就戛然而止。從這一方面看，詩的前后呼應(yīng)關(guān)鎖，也是非常緊密的。
(孫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