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歌行

原注：別從侄勤落第歸。

勤， 郭本作勸。【鶴注】據(jù)史：十三載秋八月，上御勤政樓，試四科制舉人。前此十二載秋七月，詔天下舉人，不得鄉(xiāng)貢，須補(bǔ)國子學(xué)生，然后貢舉。詩云“春光淡蕩秦東亭”，當(dāng)是天寶十四載春，在長安作。

陸機(jī)二十作《文賦》①，汝更少年能綴文②?？偨遣輹稚袼佗?，世上兒子徒紛紛④。驊騮作駒已汗血⑤，鷙鳥舉翮連青云⑥。詞源倒流三峽水⑦，筆陣獨(dú)掃千人軍⑧。

（先贊勤才美。上二稱文章，次二稱書法。驊駒鷙翮，言少負(fù)奇氣。倒三峽，謂文勢浩瀚。掃千軍，謂草字縱橫。）

①臧榮緒《晉書》：陸機(jī)少襲父兵為牙門將軍，年二十而吳滅。退臨舊里，與弟云勤學(xué)。機(jī)妙解情理，心識文體，故作《文賦?！发凇稘h書贊》：自孔子之后，綴文之士眾矣。③《詩》：“總角■兮。”《三十國春秋》：封秀，總角知名。后漢張芝好草書，見二卷。趙曰：草書以遲為功，所謂“匆匆不及草書”是也，以速為神，所謂“一筆變化書”是也。④《莊子》：“兒子動不知所為。” 鮑照詩：“紛紛徒滿目?！雹蒡戲t，周穆王八駿之一。駒，小馬。汗血，見二卷。⑥ 孔融《薦禰衡表》：“得凡鳥百，不如得鷙鳥一?！薄冻o》：“冠青云之崔嵬?！雹摺端濉に囄膫鳌罚骸肮P有余力，詞無竭源?！薄逗Ｙx》：“吹澇則百川倒流。”梁元帝《檄侯景》：“按劍而叱，江水為之倒流?！薄兑嬷萦洝罚好髟聧{、巫山峽、廣濟(jì)峽，謂之三峽。⑧《法書》：王羲之《題衛(wèi)夫人筆陣圖》：“紙者陣也，筆者刀稍也，墨者鍪甲也，硯者城池也，本領(lǐng)者將軍也，心意者副將也。”

只今年才十六七，射策君門期第一①。舊穿楊葉真自知②，暫蹷霜蹄未為失③。偶然擢秀非難?、埽瑫桥棚L(fēng)有毛質(zhì)⑤。汝身已見唾成珠⑥，汝伯何由發(fā)如漆⑦。

（次慰勤下第。上是敘平日，此乃敘其臨試。穿楊，言命中之技。蹶蹄，應(yīng)驊騮，惜其不遇也。擢秀，言識拔有時。排風(fēng)，應(yīng)鷙鳥，望其終達(dá)也。唾成珠，矢口成章。發(fā)如漆，青年莫返矣。）①姜宸英曰：西漢歲課士，有對策、射策。 顏師古注：“射策者，為難問疑義，書之于策，量其大小，署為甲乙之科，列而置之，不使彰顯，有欲射者，取而擇之，以知優(yōu)劣。對策者，顯問以經(jīng)義，令各對之，而觀其文詞定高下也?！卑矗憾偈嬉詫Σ邽榻枷啵捦陨洳呒卓茷槔?，是矣。后漢劉淑，五府辟不就，帝令輿詣京師，不得已而對策第一。射策之射，音石，見《文心雕龍》，注詳二十五卷。②《戰(zhàn)國策》：楚有養(yǎng)由基者，去柳葉百步而射之，百發(fā)百中。③《圣主得賢臣頌》：“過都越國，蹷如歷塊?！彼?，見前。④《晉書·文苑傳》：“擢秀士林。”⑤鮑照《與妹書》：“浴雨排風(fēng)，吹澇弄翮?！薄段楮Q賦》：“煙交霧凝，若無毛質(zhì)?！雹蕖肚f子》：“子見夫唾者乎？噴則大者如珠?！?趙壹詩：“咳唾自成珠。”⑦《陳書》：張麗華，發(fā)長七尺，鬢黑如漆，光澤可鑒。

春光潭沱秦東亭①，渚蒲牙白水荇青②。風(fēng)吹客衣日杲杲③，樹攪離思花冥冥④。酒盡沙頭雙玉瓶⑤，眾賓皆醉我獨(dú)醒⑥。乃知貧賤別更苦，吞聲躑躅涕淚零⑦。

（末敘別時景事，情溢言表。東亭餞別，蒲荇方新，客衣離思，勤將去矣。皆醉獨(dú)醒，公不忍別也。此章三段，各八句。）

① 富嘉謨《明水篇》：“陽春二月朝始嗽，春光潭沱度于門?！薄督x》：“隨風(fēng)猗萎，與波潭沱?！焙问显唬禾躲?，即淡蕩也?！哆x注》：潭沱，逐波動貌。今從何說。何氏曰：秦東亭，京城門外送別，多于此處。②梁簡文帝詩：“諸蒲變新節(jié)?！薄对姟罚骸皡⒉钴舨恕！雹?庾信賦：“山月沒，客衣單?！薄对姟罚骸瓣疥饺粘??！雹荜愖痈咴姡骸盎ㄆ瑪嚧盒摹！薄冻o》：“深林沓以冥冥。”《注》：“冥冥，草木茂盛也。” 潘岳詩：“何以敘離思。”⑤庾信《春賦》：“沙頭渡水人。”⑥《晉書· 徐逸傳》：”眾賓沉湎引滿。” 屈原《漁父篇》：“眾人皆醉我獨(dú)醒?！雹啧U照詩：“心非木石豈無感，吞聲躑躅不敢言。”古詩：“泣涕零如雨?！焙问显唬涸诒窃惶椋谘墼粶I。吞聲，聲哽咽也。躑躅，行不進(jìn)貌。
-----------仇兆鰲《杜詩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