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牛頭山亭子

與前詩亦同時作。

路出雙 林外①，亭窺萬井中。江城孤照日，山谷遠(yuǎn)含風(fēng)，兵革身將老，關(guān)河信不通②。猶殘數(shù)行淚，忍對百花叢。

（此章，乃登山亭而作也。上四敘景，下四感懷，八句皆整對。憑高遙望，故城照日而見其孤，谷含風(fēng)而覺其遠(yuǎn)。世亂無家，止余數(shù)行之淚，忍對此百花叢中乎，傷心甚矣。）

①【朱注】《傅大士傳》：“大士舍宅于松下建寺，因以樹名雙林?！?徐陵《東陽雙林寺傅大士碑》：“大士熏禪所憩，獨(dú)在高巖。愛挺嘉木，是名梼樹。擢本相對，似雙槐于俠門；合干成陰，類雙桐于空井?！雹?庾信《哀江南賦》：“提挈妻子，關(guān)河累年?！薄沮w汸注】吐蕃猶盛，故關(guān)河未通。 張易之詩：“鳥吟千戶竹，蝶舞百花叢?！鄙隙德仕?br>
【鶴注】寺在梓州，當(dāng)是廣德元年作。洙曰：佛書有兜率天宮，故以名寺。《釋迦成道記注》：梵云兜率陀，或云睹史陀，此云知足，即欲界第四天也?！惧X箋】《圖經(jīng)》：兜率寺在梓州郪縣南二里，《寰宇記》：前瞰郡城，拱揖如畫。侯圭《東山觀音寺記》云：梓州浮圖大小十二，慧義居其北，兜率當(dāng)其南，牛頭據(jù)其西，觀音距其東。《方輿勝覽》云：兜率寺在南山，一名長壽寺，隋開皇中建，即 蘇軾詩所稱“牛頭與兜率，云木郁堆垅”者。其林泉糾合之勢，山川表里之形，抽紫巖而四絕，疊丹崖而萬變。連溪拒石，所以控引 太虛；蒸云駕雨，所以蕩洩元?dú)狻４艘?王勃寺浮圖碑。

兜率知名寺，真如會法堂①。江山有巴蜀②，棟宇自齊梁③。庾信哀雖久④，周颙好不忘⑤。白牛車遠(yuǎn)近⑥，且欲上慈航⑦。

（此章初上兜率寺而作也，上四言景，下四言情。兜率知名之寺，乃真如會法之堂，見其為禪宗也。江山兼有巴蜀，寫其形勝。棟宇起自齊梁，推其古跡。庾信哀時，周颙好佛，皆屬自喻。未言安得駕彼牛車，以藉慈航之一渡乎。）①《圓覺經(jīng)略疏》：“圓覺自性，本無偽妄變易，即是真如。真謂真實(shí)，顯非虛妄。如謂如常，表無變易?！绷汉單牡墼姡骸爱?dāng)須耳應(yīng)漏，然后會真如?！?江總《入龍丘巖精舍》詩：“法堂猶集雁。”②【趙注】江山有巴蜀，猶羊叔子登峴山云“自有宇宙，即有此山”之義。王勃詩：“江山蜀道賒?！雹巯蛐恪端寂f賦》：“棟宇存而不毀?！薄局熳ⅰ客醪多V縣兜率寺碑》：“兜率寺者，隋開皇中之所建也?！贝嗽谱札R梁，疑未詳考。④《北史》：庾信位望通顯，常有鄉(xiāng)關(guān)之思，乃作《哀江南賦》。⑤蔡曰：何颙見《后漢書·黨錮傳》，與詩義不類，或疑是周颙。周颙奉佛有隱操。朱注云：按蔡注本葉少蘊(yùn)《避暑錄》?！赌鲜贰罚褐茱J音詞辯麗，長于佛理，于鐘山西立精舍，休沐則歸之。清貧寡欲，終日長蔬，雖有妻子，獨(dú)處山舍。公岳麓道林二寺詩用此，亦作何颙，蓋周何字相近而訛耳。胡遁叟曰：史稱周颙與何澈皆精信佛法，周娶妻，何食肉，各有其累。公蓋誤憶其姓用之耶?！段倪x》 李善注引梁簡文帝《草堂傳》曰：周颙昔經(jīng)在蜀，以蜀草堂林壑可懷，乃于鐘嶺雷次宗學(xué)館立寺，因名草堂，亦號山茨。⑥《法華經(jīng)》：“有大白牛，肥重多力，形體殊好，以駕寶車?！避囘h(yuǎn)近，謂遠(yuǎn)近俱可到。⑦清涼禪師《般若經(jīng)序》：“般若者，苦海之慈航，昏衢之巨燭。”梁昭明太子詩：“慧海渡慈航?！?葉夢得曰：詩人以一字為工，世固知之，唯變化開闔，出奇無窮，殆不可以形跡捕詰。如“江山有巴蜀，棟宇自齊梁”，則其遠(yuǎn)近數(shù)千里，上下數(shù)百年，盡在有、自兩字間，而吞吐山川之氣，俯仰古今之懷，皆見于言外也。
-----------仇兆鰲《杜詩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