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枝村尋置草堂地，夜宿贊公土室二首

【鶴注】公乾元二年七月自華至秦，意欲居此，故尋置草堂地。西枝村，在秦近郭，有巖竇之勝，杉漆之利，贊公嘗稱之。公以關(guān)輔饑，棄之同谷，當(dāng)是其年秋晚冬初作，故詩有天寒日短之句。

出郭眄細(xì)岑①，披榛得微路②。溪行一流水，曲折方屢渡③。贊公湯休徒④，好靜心跡素⑤。昨枉霞上作⑥，盛論巖中趣⑦。

（此章，往西村尋地而作。首段，過訪贊公，欲問西枝之勝也。《杜臆》：公欲得幽僻無人之境，故望細(xì)岑、涉流水以求之。溪止一水，以左右往來，故須屢渡。）

①劉曰：眄，斜視也。 宋之問詩：“細(xì)岑互攢倚。”②趙至?xí)骸安綕汕篚?，披榛覓路?！惫薄读髟①x》：“修焦丘之微路。”③ 王褒《四子講德論》：“曲折不失節(jié)。”④【洙注】惠休上人，姓湯。⑤ 謝靈運(yùn)詩：“心跡雙寂寞。”晏曰：素，謂質(zhì)素也。⑥霞上作，謂身伴云霞而作書相寄。夢弼謂才思挺出云霞之外。此另一說。 江淹詩：“鑠鑠霞上景，懵懵云外山。” 劉繪詩：“灼爍在云間，氤氳出霞上?！?張正見詩：“凌云霞上起?！雹摺局熳ⅰ俊逗鬂h書》：“旌車之招，相望于巖中?！?br>
怡然共攜手①，恣意同遠(yuǎn)步②。捫蘿澀先登③，陟..眩反顧④。要求陽岡暖⑤，苦涉陰嶺沍。惆悵老大藤，沉吟屈蟠樹⑥。

（次言共游村中，欲卜草堂之地也。澀先登，山高足倦。眩反顧，深入路迷。求陽、涉陰，自北至南。老藤蟠樹，景狀奇古，故徘徊憩息于其下。）

①《詩》：“攜手同行?！雹凇段骶┵x》：“恣意所幸?！雹?范云詩：“捫蘿正憶我，折桂方思君?！薄墩f苑》：“二子先登?！雹堋对姟罚骸摆靹t在..?！雹?顏延之詩：“陽岡團(tuán)精氣，陰谷泄煙寒。”師氏曰：山南向陽，故暖。山北背陰，故寒沍。⑥郭璞詩：“沉吟立夕陽?！?虞世南《琵琶賦》：“屈蟠犀嶺。”

卜居意未展，杖策回且暮①。層巔余落日②，草蔓己多露③。

（末乃未得佳地，而回宿于土室也。此章前二段各八句，后段四句收。）

① 左思詩：“杖策招隱士?！雹谥x靈運(yùn)詩：“筑觀基層巔?！雹郾R子諒詩：“凝露沾蔓草?！?br>
其二

天寒鳥已歸①，月出山更靜。土室延白光②，松門耿疏影③。躋攀倦日短④，語樂寄夜永⑤。明燃林中薪⑥，暗汲石底井。

（此章，宿贊公土室而作。首段，敘暮夜景事。《杜臆》：起四句，可以入畫。公足力已倦，而猶永夜晤語，興趣自不可及。燃薪代燭，汲井烹茶，此山居清況。）

① 鮑照詩：“天寒幽鳥歸?！雹凇緟亲ⅰ亢鬂h袁閎，黨事作，母老不能遠(yuǎn)遁，乃筑土室，潛居十八年。③謝靈運(yùn)詩：“牽葉入松門?！雹堋沮w注】天寒在冬，故日短夜永?！稌罚骸叭斩绦前??！雹荨短炫_(tái)賦》：“恣語樂以終日?！苯驮姡骸耙褂榔饝阉??！雹蕖稌x書》：畢諴夜燃薪讀書。

大師京國舊①，德業(yè)天機(jī)秉②。從來支許游③，興趣江湖遇。數(shù)奇謫關(guān)塞④，道廣存箕潁⑤。何知戎馬間⑥，復(fù)接塵事屏⑦。

（此志贊公高風(fēng)，并及離合之感。塵事屏，言與屏跡塵事之人相接也。）

① 王粲誄：“表揚(yáng)京國?！雹凇稌x書·文立傳》：“雅有德業(yè)?！雹邸句ㄗⅰ恐Ф葑值懒?，講《維摩經(jīng)》。遁為法師，許詢?yōu)槎贾v。④《史記》：李廣數(shù)奇。孟康曰：“奇，只不耦也?！狈扼拊姡骸皵?shù)奇不可偶，性直誰能紆。”⑤后漢許劭曰：“太丘道廣，廣則難周。謝靈運(yùn)云：“ 徐干有箕穎之心。”⑥《國語》：范文子立于戎馬之前。⑦陶潛詩：“閑居三十載，遂與塵事冥?！?br>
幽尋豈一路，遠(yuǎn)色有諸嶺。晨光稍膝朧①，更越西南頂。

（末欲來朝尋勝，以遂草堂之愿。此與上章同格。）

①《景福殿賦》：“晨光內(nèi)照。”支遁詩：“膝隴望幽人?！?br>-----------仇兆鰲《杜詩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