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疾舟中伏枕書杯三十六韻奉呈湖南親友鑒賞
《風(fēng)疾舟中伏枕書杯三十六韻奉呈湖南親友》,仇兆熬定為杜甫的絕筆詩。這首詩是杜甫對自己一生顛沛流離生活的總結(jié),也可說是自挽詩。詩云:“軒轅休制律,虞舜罷彈琴。尚錯雄鳴管,猶傷半死心。圣賢名古邈,羈旅病年侵。舟泊常依震,湖平早見參?!?/p>
開頭八句,句句切風(fēng),發(fā)端奇絕,運(yùn)用在洞庭湖汨羅江口而他處沒有的黃帝、虞舜二妃的神話故事,以切成詩之地。
“軒轅休制律”,典出自《漢書·律歷志》:“黃帝使泠淪,自大夏之西,昆侖之陰,取竹制十二筒以聽鳳之鳴,其雄鳴之六,雌鳴亦六,比黃鐘之宮,而皆可以生之,是為律本。至治之世,天地之氣合以生風(fēng);天地之風(fēng)氣正,十二律定?!?/p>
“虞舜罷彈琴”。典出《史記·樂書》:“昔有舜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風(fēng)”?!都狻芬趺C說:“南風(fēng),養(yǎng)育民之詩也?!逼滢o曰:“可能解吾民之慍兮?!?/p>
古來,在汨羅江畔有神鼎山,山上有軒轅臺,據(jù)清康熙《神居蓮池譜》載:“神鼎山,以黃帝鑄鼎,故名”。明清時期的《湘陰縣志》《岳州府志》《洞庭湖志》,也有這樣的記載:“軒轅皇帝南巡,張樂洞庭之野,朝登磊石嶺(在汨羅江入洞庭湖處),暮上鳳凰臺(位于汨羅江口)”。又據(jù)明代的《名勝志》記載:“黃陵山(鄰近汨羅江口),有二妃墓在其上,歷古傳記發(fā)此。是舜南巡,舊跡實在湖湘之間。
“舟泊常依震,湖平早見參”記載了詩人的行跡,是坐船北歸的。船行在湖面?!耙勒稹钡摹罢稹弊郑凑铡兑捉?jīng)》解釋“東方也”。所提到的“湖”字,當(dāng)然是指洞庭湖。汨羅江的位置正在洞庭湖的東南方。即汨羅江下游,因湖平而常于早晨望見參星。
凡此種種,都充分說明,杜甫《疾風(fēng)舟中》詩,是在北返途中,重臨湘水、洞庭湖、汨羅江交匯之處,到了磊石嶺、鳳凰臺、黃陵山、二妃暮等處之后,因想到了黃帝、虞舜的“至治”之德,有感而作,不僅是詩人自己吊古傷今之情的自然流露,更是汨羅江一帶風(fēng)土人情,行船的地理位置的真實記述。
“故國悲寒望,群云慘歲陰。水鄉(xiāng)霾白屋,楓岸疊清岑。郁郁冬炎癉,蒙蒙雨滯淫”。
詩人進(jìn)一步點明舟行湖湘澤國及在船中所見。船是靠近湖岸而行,岸畔青山楓林疊疊,歷歷在目,進(jìn)令已是(大歷五年)冬季歲未而且是汨羅江一帶湘陰、平江山區(qū)的敢候特征。
“春草封歸根,源花費獨尋。轉(zhuǎn)蓬憂悄悄,行藥病涔涔。瘞夭追潘岳,持危覓鄧林。蹉跎翻學(xué)步,感激在知音。卻假蘇壽舌,高夸周宋鐔”。
杜甫本是滿情信心地北歸,但終因經(jīng)不起寒風(fēng)的吹指,家貧的困境,舊病的復(fù)發(fā),逼得他不得不改變主意,中止北進(jìn)?!稗D(zhuǎn)蓬”“行藥”,這便是杜埔有感于歸計不成,遠(yuǎn)行不復(fù),羈旅病侵,幼女又已夭亡于路側(cè)(人衡州詩中曾提到此女尚在儇乳,有“猶乳女在房”之句),自己的病情已十分沉重而傷心悲恨的流露。但他卻并未忘情于國家所遭之災(zāi)難,而借用陶淵明“源費獨尋”一詞,寄幻念于唐王朝的中興,給貞觀之治以理想化,幻想唐太宗解民于水火之中。從而,異地相投知音,憑著“卻假蘇秦舌,高夸周宋鐔”的三寸不爛之舌,覓鄧林,尋找山區(qū)來養(yǎng)息,以寄病軀。
“轉(zhuǎn)蓬”的主要原因是“行藥病涔涔”,“烏幾重重縛,鶉衣寸寸針”?!案屑ぴ谥簟薄4藭r此際,詩人的病已具有暴發(fā)性,滿頭大汗,知將不起。當(dāng)時洞庭湖一帶甚為荒涼,無處可以求醫(yī),湖面風(fēng)大,于病體不利。而家境呢?已窮得一家老小穿的是“寸寸針”的鶉衣,一張桌子破爛得要繩子捆了又捆。因此,只得投奔、拜訪他的遠(yuǎn)親昌江縣令和知音。大歷四年春,詩人離開岳陽至潭州、郴州等地時是由白馬潭(今湘陰境內(nèi))裴隱宅出發(fā)的,曾寫有《陪裴使君登岳陽樓》一詩,“禮加徐孺子,詩接謝宣城”。寫出了杜甫把自己比做東漢時的名賢徐稚,把裴使君比做禮賢下士的陳蕃,可知杜甫在岳陽的數(shù)月,受到了非常好的款待。謝宣城指南北朝齊時的詩人謝眺。他文章清麗,善長五言詩,曾出任宣城太守,故又有謝宣城之稱。杜甫在此處,把裴使君比為謝眺,甚為贊譽(yù)?!霸娊印币徽Z杜甫對裴使君詩歌的唱對。裴使君如此禮遇款待,一同登樓共賞湖光山岡以。此時此刻,杜甫心情能不激動。杜甫到岳陽對裴使君說,也是十分高興的。當(dāng)看到饑寒交迫的老友,如此落寞,給以溫暖的款待是必然的。故杜甫在岳陽時行到了精神和物質(zhì)上的安慰。故有“雪岸叢梅發(fā),春泥百草生。敢違漁父問,從此更南征”的詩唏。裴使君在昌江也有草堂。李白詩中幾處提到,并曾專程登鴨攔驛到白馬磯(在今湘陰縣境內(nèi))去訪問過裴隱(名隱行九,在白馬磯有居所,還在昌江有草堂)。賈至謫貶岳州時,與之亦有交往,依其《贈裴九待卸昌江草堂彈琴》詩所寫的情況看,他是到過昌江草親自聽過裴隱彈琴的。李白、賈至、裴隱與杜甫都是詩人友好和知音。又據(jù)明清諸朝《平江縣志》及該縣的徐、劉、白、陳、李諸姓族譜記載:“天寶十四年(公元七七五年)發(fā)生安史之亂后,被黜的檢校工部尚書兼理兵部侍郎,事榮銀青光祿大夫的徐安貞與侍郎劉光謙、白琪、陳希烈、陸善經(jīng)、李安甫等六個臣相,攜眷屬避亂,潛跡南游,至豫章黃龍寺,經(jīng)超慧禪師介紹指點,談及平江山清水秀,風(fēng)光艷麗,景物宜人,遂先后流寓來平,一齊隱居平江。徐居下臺,在縣北五十華里的三墩建回臺寺;劉居上臺,在縣北九十華里的幕阜山麓長慶建長慶寺;白居聚臺,在縣南六十里的白水,建白水寺;陳居就臺,在縣東的長壽嶺,建惠果寺;陸在縣西六十華里的芭蕉村,建芭蕉寺;李慮坐其兄林甫,累改姓孟安甫居下西鄉(xiāng),建九峰寺。死后在這六個地方,均有墓葬和塔牌。這就是唐六相隱平江,四鄉(xiāng)建六寺的歷史事跡。杜甫與六相,皆為同僚,曾同朝在京工合,此際病情惡化,遂轉(zhuǎn)往昌江投裴隱和他的遠(yuǎn)親昌江縣令以及這
些知音同僚好友?!稗D(zhuǎn)蓬憂悄悄,行藥病涔涔”,正是這種心情和原因。
“納流迷浩汗,峻址得欽山。城府開清旭,松筠起碧潯”。
“納流”容納細(xì)流,“浩汗”,水深廣貌;“峻址”地勢高。這就進(jìn)一步指出了杜甫乘船進(jìn)入了東洞庭湖的一條支流。杜甫進(jìn)入的哪一條支流呢?詩中“峻址”一句,說明支流沿岸的綿綿的高山峻嶺,有一個風(fēng)景清旭的城市和官署之地。這個“城府”有著“松筠起碧潯”的秀麗景色。東洞庭湖,沒有連綿的高山峻嶺,湘江是主流不是支流。因此,杜甫舟泊的城府不可是湘陰縣城。巴陵在洞庭湖之北,也不是山區(qū),更沒有支流。東洞庭湖有支流可納的只有昌江(平江)。故杜甫是在大歷五年暮秋溯汨羅江而上,于歲暮到達(dá)昌江城府附近的,當(dāng)時昌江縣城是在中縣坪。位于汨羅江的中上游地段。北有幕阜山,主峰海拔一千五百多米,與江西黃龍山相連,山頂有晉代葛洪煉丹修身尸解得仙之,“葛洪仙壇”遺址。東南部有連云山,主峰海拔一千六百米。從東洞庭湖轉(zhuǎn)入汨羅江,直駛昌江,山巒起伏,丘陵連綿,峰澗密布,溪流縱橫,風(fēng)景秀麗;杜甫來到這個“城府開清旭”的世外桃源養(yǎng)息,在這里呆了下來。但他的病情越來越嚴(yán)重,自知病將不起,生命難延。傷垂死而事無所成,只能以涕淚作霖雨罷了。
最后,“披顏爭倩倩,逸足況骎骎。朗鑒存愚直,皇天實照臨。公孫仍恃險,候景未生擒,書信中原闊,干戈北斗深。畏人千里井,問谷九洲箴。戰(zhàn)血流依舊,軍聲動至今,葛洪尸定解,許靖力難任。家事丹砂決,無成涕作霖”等句;其中“許靖”,“家事”等詞語,就是說:不能像許靖那樣安頓好家屬,一身莫保,家人難安,不能不用悲傷表達(dá)胸中的無可奈何的痛苦與垂危的生命仍然和國家的不幸,人民災(zāi)難緊緊地聯(lián)系在一起。還在警醒人民:“朗鑒存愚直,皇天實照臨。公孫仍恃險,候景未生擒?!薄皯?zhàn)血流依舊,軍聲動至今”。來表達(dá)詩人憂國憂民,一心系念的是國計民生的真摯情懷。奉呈湖南親友的目的在于詩代訃托孤托葬。此詩之后,即葬于離縣城不遠(yuǎn)的小田天井湖。所生長子宗文早逝,次子宗武,年僅十七歲,尚未婚配成家。因家境貧窮,又處于戰(zhàn)亂時期,只得留在平江,成家立業(yè),世代繁衍,至今杜家洞一帶,裔孫猶有譜諜,可資參考。
宋王朝得臣(麈史)謂:“予熙寧初調(diào)官(熙寧元年,系公元一零六八年)泊報恩寺,同院陽翟徐秀才,出其父屯田忘名所為詩,見其清苦平淡,有古人風(fēng)致不能傳抄。”其過工部墳一詩云:“水與汨羅接,天心深在存。遠(yuǎn)移工部死,來伴大夫魂。流落同千古,風(fēng)騷共一源。江山不受吊,寒日下西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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