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處一屏風(fēng),分明懷素蹤。
雖多塵色染,猶見墨痕濃。
怪石奔秋澗,寒藤掛古松。
若教臨水畔,字字恐成龍。
草書屏風(fēng)譯文
草書屏風(fēng)賞析
“屏風(fēng)”是室內(nèi)擋風(fēng)或作為障蔽的器具,為美觀設(shè)計,上面一般都繪有圖畫或?qū)懹形淖?,所以它在使用中還有書畫的藝術(shù)價值。這首詩看似詠“屏風(fēng)”,實際上是詠“屏風(fēng)”上懷素的草書。它“通過生動精辟的語言形式,極其深刻地描述了懷素草書的飛動氣勢和蒼勁形象,以及它那無窮的生命力。是為唐人論書名篇之一”(洪丕謨《書論選讀》)。 懷素,字藏真,湖南長沙人。原姓錢,幼年便出家做了和尚。生卒年月不可考,活動當(dāng)在公元八世紀(jì),即唐代中葉。他曾師事張旭、顏真卿等著名書法大師,勤奮好學(xué),后遂以狂草知名,興到筆運(yùn),如驟雨急旋,隨手萬變,而合乎法度,成為一代大師。他的草書名盛一時,到后來,他的書跡更為人所珍愛,雖片紙只字,亦價值連城。他留存下來的墨跡有《自敘帖》、《苦筍帖》、《食魚帖》和《千字文》等,皆系草書,有影印本傳世。其中尤以狂草《自敘帖》為最出眾有名。 懷素的草書到了韓所在的晚唐、五代,愈來愈為世所珍愛。韓偓不僅精于詩歌,對書法也有一定造詣。據(jù)宋代《宣和書譜》卷十載:“考其(指韓偓)字畫,雖無譽(yù)于當(dāng)世,然而行書亦復(fù)可喜。嘗讀其《題懷素草書詩》(按即《草書屏風(fēng)》)云云,非潛心字學(xué),其作語不能迨此。后人有得其《石本詩》以贈,謂字體遒麗,辭句清逸?!庇捎陧n偓對書法有愛好和研究,因而他對懷素遺留在屏風(fēng)上的草書墨跡表示了極大的愛好。 “何處一屏風(fēng)?分明懷素蹤?!?/p> 一開始就以問句突起,好像十分激動地在問主人:“您從哪里得到的這個屏風(fēng)???”驚喜萬分之態(tài),溢于言外。而且緊接著就立刻判斷,這個分明是懷素的筆跡(“蹤”是蹤跡,這里指筆跡)。這充分說明他平日對書法極為留心,尤其是對懷素的草書風(fēng)格十分熟悉,如故人相逢,一眼便認(rèn)了出來。接下來,作者在驚喜中對屏風(fēng)上的整幅墨跡作了審視。 “雖多塵色染,猶見墨痕濃。” 前一句從“塵色染”中,看出墨跡流傳已久,古色古香,彌足珍貴;但由于長期輾轉(zhuǎn)流傳,字幅上侵蝕了塵色,有些斑駁,詩人在極端愛惜中也流露出一絲惋惜之意。后一句說雖然蒙上了很多塵色,但還是可以看見那濃黑的墨跡,從“墨色濃”三字中,仍滿含著詩人的驚喜愛惜之情。這里一個“濃”字,生動地描述出懷素草書中那種筆酣墨飽、痛快淋漓的特點(diǎn),已經(jīng)把整幅字中體現(xiàn)的風(fēng)格和意境初步傳達(dá)給讀者,十分形象準(zhǔn)確。 前四句一句一轉(zhuǎn),“何處”、“分明”、雖多”、“猶見”,在轉(zhuǎn)折中步步頓宕,峰回路轉(zhuǎn),引人入勝,作者的驚悅之情在詩行中不停地躍躍。但一氣貫通,流轉(zhuǎn)自如,其歡欣的情緒,猶如一條活潑的小溪,在曲折中暢流而下。這四句顯得極為自然,完全是一片真情的流露,讀來仿佛如見當(dāng)時情形。到后四句,作者采用比喻的手法,對字幅中的點(diǎn)畫作了具體描述,把這一高度抽象的藝術(shù),十分具體、形象地再現(xiàn)在讀者面前,而且具有懷素書法的特點(diǎn),使人欣賞贊嘆不已。 “怪石奔秋澗,寒藤掛古松?!?/p> 這兩句先是從點(diǎn)畫來贊美懷素書法的剛勁有力。前一句是說懷素草書中的點(diǎn),好像怪石正在向秋澗奔走。這一比喻形象奇特,但有由來。晉代衛(wèi)夫人(筆陣圖)說:點(diǎn),要如“高峰墜石,磕磕然實如崩也”這里在“石”前加一“怪”字,就表明它不同一般,體現(xiàn)出懷素草書的“狂”的特色。在“怪石”與“秋澗”間著一“奔”字,充分表現(xiàn)了草書中“點(diǎn)”畫在映帶時那種迅疾有力的動勢,十分形象生動。后一句是說懷素草書中豎和弧鉤筆畫,真像枯藤(即“寒藤”)掛在古松上,這個比喻從歐陽詢來。歐陽詢《八訣》說:豎,要如“萬歲之枯藤”;弧鉤,要如“勁松倒折,落掛石崖”。“藤”、“松”已有勁健意味,再用“寒”、“古”來形容,就更具蒼勁感。兩句中雖只點(diǎn)出點(diǎn)、豎和弧鉤這些個別筆畫,但卻在懷素草書中具有代表性,其他筆畫概可想見,那種中鋒運(yùn)筆時飽滿、剛勁、渾厚的效果,鮮明地凸現(xiàn)出來。而且,這些“怪石奔秋澗,寒藤掛古松”的點(diǎn)畫,構(gòu)成了狂放、豪縱的整幅氣度,無一字不飛動,無一字不活潑,體現(xiàn)了生動活潑的氣韻。這是書法作品中很難達(dá)到的高妙境界。這屏風(fēng)上生動的草書,激動著詩人的心,不禁萌發(fā)奇妙的想象。 “若教臨水畔,字字恐成龍。” 如果把屏風(fēng)搬到水邊,每個字恐怕都要化成龍,游到水里去了。這一想象更為奇特,但也并非無來處。古人把寫草書比為“筆走龍蛇”,如李白《草書歌行》:“時時只見龍蛇走,左盤右蹙如驚電。”因為筆畫的盤繞曲折,有如龍蛇迅速有力的游動。從這個比喻中,可見懷素草書是何等的筆勢飛矯,生動活潑,顯現(xiàn)了旺盛的活力。另外,古人常以“龍?zhí)扉T,虎臥鳳闕”來比喻“書圣”王羲之的字,此處隱然以懷素比王羲之,可見推許之高?!翱帧弊?,不僅有估計的意思,也還恐怕它真化為龍,從水中飛走,而失去這珍貴難得的字幅的意思,有一種風(fēng)趣的意味隱含其中,曲折委婉地表達(dá)了對懷素草書遺墨的萬分珍愛之情,使前四句那種驚喜神情一直貫穿到結(jié)束,全詩洋溢著充沛的激情。詩人從屏風(fēng)寫起,然后寫懷素草書,寫懷素草書又先表現(xiàn)整體感覺,然后再以形象的筆墨作具體的描述,全詩層層深入,步步遞進(jìn),最后又以神奇的想象結(jié)尾,留下回味不盡的余意,同篇首暗中照應(yīng),在章法上顯得嚴(yán)謹(jǐn)、完整,表現(xiàn)出精心的安排。特別是形象的生動描寫,激情的強(qiáng)烈抒發(fā),使全篇蕩漾著盎然詩意,語語動人心弦,具有很強(qiáng)的藝術(shù)感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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