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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代]謝醉庵

shuìcáixiāolàiyǒuchá。
lǎohuáigāngwèinàihuā。。
huāsuíliúshuǐsānchūnjìn,
liǔdōngfēngxiàngxié。
liánbìngjiǔ,
qièchūnduō。。
yúntíngyuànzàoguī。。
yúncǎojiùguānxīn,,
xìndàoyínshījiětàn。

作者簡介

謝醉庵
謝醉庵[元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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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醉庵的詩(共6首詩)
  • 再次韻謝吳遁翁
    方回方回〔元代〕
    一自為農(nóng)去國賒,九天無路獻忠嘉。
    不爭老杜廣文飯,且共仰山鶖子茶。
    字畫故家元佑腳,篇章時樣鄂州花。
    它山待刻鐘樓作,震撼煙霞十萬家。
  • 雜劇·朱砂擔滴水浮漚記
    佚名〔元代〕

    楔子(沖末扮孛老同正末王文用、旦兒上)(孛老詩云)急急光陰似水流,等閑白了少年頭。
    月過十五光明少,人到中年萬事休。
    老漢是這河南府人氏,姓王,雙名從道。
    嫡親的三口兒家屬,孩兒是王文用,這個是孩兒的媳婦兒。
    俺三口兒守本分做著些營生,度其日月。
    孩兒也,你早間去長街市上做甚么來?
    (正末云)父親。
    您孩兒去長街市上算了一卦,道您孩兒有一百日血光之災,千里之外可躲。
    孩兒待將些小本錢,到江西南昌地面,做些買賣,一來是躲難逃災,二來就將本求利。
    不知父親意下如何?
    (孛老云)孩兒,豈不聞古人有言:
    離家一里,不如屋里;
    又道是:
    打卦打卦,只會說話。
    你怎么信那些油嘴的話頭?
    嘆不如在家里謹謹慎慎的消災延福倒好。
    (正末云)父親,陰陽不可不信。
    孩兒主意已定。
    裝都拴就了,不如任孩兒去罷,恐怕在家里終日疑心惑志,便沒災難,也少不得生出病來。
    (孛老兒)既然孩兒決意要去,我也不留你了,只要你小心在意者。
    (正末云)則今日好日辰,您孩兒辭別了父親,便索長行也。
    (旦兒云)大哥,你出路去,只是以身為本。
    父親年紀高大了,是必早些回家來。
    若遇見便人,稍封平安信兒與我。
    (正末云)大嫂,你好生看覷家中,侍奉父親,我做些買賣便回來也。
    (孛老云)孩兒不必憂慮,則愿你早早得利而回。
    (正末唱)【仙呂】【端正好】躲非災,離鄉(xiāng)故,相別罷便踐程途。
    (旦兒云)王文用,今日分別,好生凄涼也。
    (正末唱)方信道人生唯有別離苦,眼看著向那海角天涯去。
    (下)(孛老云)孩兒去了也。
    媳婦兒,沒事則閉門靜坐,等你丈夫回來者。
    (旦兒云)父親放心,您孩兒知道。
    (同下)第一折(丑扮店小二上,云)小可是店小二。
    在此處開著個客店,但是南來北往,做買做賣的,都來我這店里安下。
    天色已晚,想是沒的人來了,我且關上門者。
    (正末上,云)自家王文用的便是。
    自從離了家中,直到江西南昌販賣,利增百倍。
    本待要回家去,爭奈未勾那一百日。
    打聽的泗州好做買賣,我待就上泗州去。
    想俺這為商賈的,索是艱難也呵。
    (唱)【仙呂】【點絳唇】帶月披星,忍寒受冷,離鄉(xiāng)井。
    過于些芳草長亭,再不曾半霎兒得這腳頭定。
    【混江龍】你看那人間百姓,在紅塵中部要干營生,兩下里行船走馬,各要奪利爭名。
    船尾分開橫水綠,馬蹄踏破亂山青。
    則他這搖鞭舉棹可便也休相競,多則為兩匙兒羹粥干忙了那一世,落的這前程。
    (云)天色曉了也,我在這店肆中覓個宵宿咱。
    小二哥,開門,開門。
    (店小二云)有人喚門哩,我開開這門來。
    (見科,云)我道誰,原來是老客。
    隔的兩個月不見,一發(fā)吃的好了。
    老客,如今未做甚么?
    (正末云)我來你這店里,覓一個宿,我與你二百文房錢。
    (店小二云)勾了,勾了。
    老客請進里面來。
    用些甚么茶飯?
    (正末云)茶飯都不用。
    你只與我點一盞燈來。
    (店小二云)理會的。
    燈在此。
    (正末云)小二哥,你把房錢收去,我明日五更前后,早起便行,我也不辭你了。
    (店小二云)哦,你明日不辭我,天明就去。
    既然如此,你歇息罷。
    我自家睡去。
    (下)(正末云)我關上這門。
    走的我身子困倦了,我歇息咱。
    (做睡、打夢科)(云)王文用也,甚睡兒到的我這眼里?
    我開開這門,我來這里,下了兩遭,倒不曾細看。
    可怎生這里有一個小角門兒?
    我開開這門,元來是一所花園。
    是好花也。
    (唱)【醉中天】我則見牡丹花堪人賞宜人敬,可人意動人情。
    又則見青芍藥白薔薇紅錦櫻,又則見紫紋桃間著那黃花杏。
    (云)是好花也,我待折一朵兒咱。
    (唱)不由我心中自警,百般的把拿不定。
    (云)這所在也無人,我便折一朵兒怕做甚么?
    (做驚科)(唱)呀,可怎生撲簌簌枝葉凋零?
    (凈扮邦老閃上,做意科)(正末唱)【后庭花】則聽的擦擦的鞋底鳴,丕丕的大步行。
    好教我便扢扢的牙根斗,(邦老靠正末科)(正末唱)覺一陣滲滲的身上冷。
    (邦老做揪住正末科)(正末唱)猛見個黑妖精,似和人尋爭覓競。
    這堝兒里無動靜,昏慘慘月半明,莫不要虧圖咱性命?
    骨碌碌怪眼睜,早唬的咱先直挺。
    【青歌兒】天也。
    好著我又不敢問他、問他名姓,早則是打了個渾身癡掙。
    (做殺正末,打推下)(正末做醒科,云)有殺人賊也,呸!
    (唱)我恰才哄的覺來忽的醒。
    (云)好個惡夢也。
    我開了這門。
    (唱)我才出門程,向花苑閑行。
    見風弄殘燈,正月白三更。
    親見個妖精,待把我欺凌。
    只一拳險送了這潑殘生,天也,兀的不憂成我病。
    (云)嗨,我做了這樣一個不祥的夢。
    兀的不是頭雞叫?
    小二哥,你起來,收拾冢火,我去了也。
    (下)(凈扮店小二上,詩云)營生道路有千條,若無算計也徒勞。
    為甚青年便頭白,一夜起來七八遭。
    自家是個賣酒的,在這十字坡口兒上,開張這一個小鋪面,覓幾文錢度日。
    今早起來燒的這鏇鍋熱,掛起望子,看有甚么人來買酒吃。
    (正末挑擔兒上,云)王文用,你也行動些兒波。
    (唱)【醉扶歸】我則見那野水穿花徑,村犬吠柴扃。
    合剌剌轆轤響,可正和著各瑯瑯的搗碓聲,更那堪綠柳相遮映。
    (做見店小二科,云)這是一個小酒務兒,小二哥,有酒么?
    (店小二云)有酒、有酒。
    (正末云)小二哥,打二百文長錢的酒來。
    (店小二云)酒在此。
    你有量盡著你吃,只不要撒酒風。
    (正末唱)則你這醇糯酒渾如靛青。
    我且飲一盞消閑興。
    (云)這酒盡中用,我慢慢的飲咱。
    (凈扮邦老上,云)行不更名,些不改姓,自家鐵幡竿白正的便是。
    昨日多吃了幾碗酒,就在那柳陰下,一覺直到天亮。
    猛睜開眼,只見一個小后生五短身材兒,黃白臉色兒,挑著兩個沉點點的籠兒。
    那廝見了我便走,我就骨碌碌一個翻身,跳起來跟著他后面,急急的趕。
    不知怎的再趕不上。
    我則是多吃了那幾碗黃湯,以此趕不上他。
    罷、罷、罷,前面有一個酒務兒,再買幾碗酘他一酘。
    早來到這酒務里。
    店小二,有酒么?
    (店小二云)有酒。
    請里面坐。
    (邦老云)大碗里釃的酒來,將些干鹽來我吃兩碗,酘過我那昨日的酒來。
    (店小二做放酒科,云)沒的干鹽,有兩塊蒜瓣兒。
    (邦老云)蒜瓣兒也好。
    (正末云)王文用,看你那粗心波,不曾澆奠哩,我澆奠咱。
    (唱)【金盞兒】忙澆奠謝神明,憑買賣做經(jīng)營,大古來貧窮富貴皆前定。
    (邦老云)那壁角子里有人說話。
    我試聽他說甚么。
    (正末做澆奠酒科,云)一點酒入地,愿萬民安樂。
    兩點酒入地,愿五谷豐登。
    三點酒入地,愿好人相逢,惡人遠避。
    (邦老拍卓科,云)兀那村弟子孩兒,那惡人惱著你甚么來?
    (店小二云)老權,不要打破了我的卓子。
    (正末唱)我這里扭回脖頸,他那里閃雙睛。
    (邦老云)這廝好無禮也。
    (正末唱)我見他忽的眉剔豎,禿的眼圓睜。
    唬的我騰的撒了抬盞,哄的丟了魂靈。
    (正末做跪科)(邦老做扯起科,云)你小后生家不會說話,你便道好人相逢,惡人吉利。
    那惡人聽見你這般說,他也不怪你。
    (店小二云)老叔,是他小后生家不會說話。
    (邦老打科,云)干你甚事?
    (正末云)哥哥教道的小人是。
    (邦老云)我且問爾,你做甚么買賣?
    (正末云)小人做個小貨郎兒。
    (邦老云)你是個貨郎兒,我也是個捻靶兒的,我和你合個伙計,一搭里做買賣去。
    (邦老做踢籠兒科)(正末云)哥,只是些胭脂粉兒。
    (邦老云)你是那里人?
    (正末云)小人河南府人氏。
    (邦老云)我和你同鄉(xiāng),我也是河南府人氏。
    (店小二云)我是陜西人氏。
    (邦老云)河南府那里?。?br>(正末云)東關里紅橋西大菜園便是。
    (邦老云)我可在西關里住。
    (店小二云)我可在南關住。
    (邦老打店小二科,云)誰問你哩?
    我問你姓甚么?
    (正末云)小生姓王,叫做王文用。
    (邦老云)我和你也同姓,我姓白。
    (正末云)哥,你姓白,我姓王,怎么是同姓?
    (邦老云)你卻不知,我那老爺老娘可姓王。
    (店小二云)我姓鄭,是鄭共鄭。
    (邦老云)你家?guī)卓趦海?br>(正末云)小人三口兒。
    (店小二云)帶我四口兒。
    (邦老云)那三口兒?
    (正末云)我有父親,有渾家,帶小人可不是三口。
    (邦老云)你多大年紀了?
    (正末云)小人二十五歲。
    (邦老云)不是我占便宜,我可三十歲。
    (店小二云)和我兒子同歲。
    (邦老云)打這村弟子孩兒。
    兄弟,我與你做個哥哥,你與我做個兄弟,我買酒和你吃。
    (正末云)哥哥不棄嫌呵,小人情愿與哥哥做個兄弟。
    (邦老云)店小二,打酒來。
    (正末云)不要哥哥買,您兄弟買。
    小二哥,再打二百文長錢酒來,我與哥哥遞一杯酒。
    (店小二釃酒科,云)酒在此。
    (正末把盞科,云)哥哥請酒。
    (邦老吃酒科,云)我與你做個護臂,一搭里做買賣去,也不虧你。
    (正末云)哥哥,如今路途上甚是難行,恐怕您兄弟廝跟不的。
    (邦老云)唗怎么廝跟不的?
    (正末唱)【四季花】哥哥你少曾出外可曾經(jīng)?
    (邦老云)我一年三百六十日,則在外頭做買賣。
    (正末唱)哥也我則怕沿路上歹人傒幸。
    (邦老云)有歹人,你敢近他么?
    (正末唱)若是強賊把咱來相攔定,(邦老云)他攔定你,你待怎的?
    (正長唱)可惱的我惡向膽邊生。
    (邦老云)你端的怎么近他?
    (正末唱)我也曾拳到處倒了碑亭,我也曾匾擔打碎了天靈。
    (邦老拿刀子科,云)比我這透心涼。
    可是如何?
    (正末唱)哥也豈不聞道殺人來須償命?
    (邦老云)你如今做甚么買賣?
    (正末云)哥,您兄弟本錢小,(唱)是個窮貨郎下賤的營生,(邦老云)你一日走的多少路?
    (正末唱)抬動腳二百里還余剩。
    (邦老云)我可兩頭見日走三百里。
    (正末唱)這些時閃了腳腕,常只是怕誤了途程。
    (邦老云)連我也被這腳趼兒礙事。
    小二哥,將個針來,煩兄弟與我挑破這趼者。
    (正末唱)哥則被你纏殺我也七代先靈。
    (背云)我怎么做個計較,則除非恁的……(回云)哥,你吃一碗。
    (邦老云)將來我吃,兄弟,你也吃一碗。
    (正末云)您兄弟量窄,只好陪哥哥一小鐘。
    (邦老云)兄弟,你坐著。
    (起身科,云)我如今過去,冷一碗,熱一碗,灌的他醉了,挑的籠兒就走。
    (做入門科,云)兄弟,咱都是捻靶兒的,你唱一個,我吃一碗酒。
    (正末云)您兄弟不會唱。
    (店小二云)你不會唱,我替你唱。
    (做唱科)為才郎曾把、曾把香燒。
    (邦老做打科,云)誰要你唱哩?
    兄弟,既然你不會唱來,我唱一個,你休笑。
    (做唱科)哎,你個六兒嗏!
    (云)只吃那嗓子粗,不中聽。
    (店小二云)恰似個牛叫。
    (邦老打科,云)打這弟子孩兒!
    兄弟,你好歹唱一個。
    (正末云)您兄弟不會唱。
    (邦老云)哎,你就唱一個何妨?
    (正末云)實是不會唱。
    (邦老怒科,云)你不唱?
    (正末慌科,云)哥也,我胡亂的唱一個,奉哥哥的酒。
    (邦老云)你唱。
    (正末遞酒科,云)哥吃一碗酒,您兄弟今日與哥哥是初相會,就唱個〔喜秋風〕。
    (邦老云)你唱你唱,我便吃。
    (正末唱)【喜秋風】睡不著,添煩惱,灑芭蕉淅零零的雨兒又哨,畫檐間鐵馬兒玎玎珰珰鬧。
    過的這南樓呀呀的雁兒叫。
    (邦老假睡科)(正末云)不中,我走了罷。
    (邦老云)咄,你那里去?
    (正末唱)則被他叫的來睡不著。
    (邦老背云)白正好莽也。
    本要冷一碗熱一碗灌的那廝醉了,挑的擔兒就走,誰想他倒灌的我醉了也。
    我如今要歇息些兒,則除是恁的……(做扯正末科)(正末云)哥也,再吃兩碗。
    (邦老云)兄弟,我醉了也。
    我如今要睡一覺。
    (正末云)小二哥,將個枕頭來。
    (邦老云)我枕著您這腿睡,等我醒了時,和你一搭里做買賣去。
    (正末云)哥要枕著你兄弟腿睡,我依著哥便是。
    (邦老睡科)(邦老起身,插刀子科)(店小二云)老子也,這個人不好惹。
    (正末云)這賊漢枕著我這腿睡,可怎生是好?
    則除是恁的……小二哥,我和你兩個算算酒錢。
    (店小二云)客官,你是個好人,只要公道算還罷。
    共是兩番打的酒。
    (正末云)你也是做買賣的,我也是個做買賣的,少了你的酒錢,你不怪我。
    (店小二云)客官,你這一遭來,我另釃些好酒兒與你吃。
    (正末云)酒錢不打緊,你這酒薄。
    (店小二云)我這酒雖然薄,可有樁好處,剛吃到肚里就便骨碌碌的響動。
    (正末云)怪道我吃下去也是這般響。
    (店小二云)則是個酒高。
    (正末云)小二哥,我與你商量。
    (店小二云)你敢要去么?
    (正末云)我不去,我有些破腹,你替我一替。
    你不替,我就作踐在這里。
    (店小二云)好客官,不要在這里作踐,我替你。
    (做替科)(正末云)我還了你這酒錢。
    (做挑擔兒科,云)我出的這門來,慚愧也。
    (唱)【賺煞尾】他覷我似爐畔弄冬凌,他覷我似碗里拿蒸餅。
    若不是灌的來十分酩酊,怎按住他一場火氣性。
    我如今在虎口逃生,急騰騰,再不消停,抵多少遙指空中雁做羹。
    比及那賊徒酒醒,我已自家膽正,遮莫他趕將來我與你先走了兩三程。
    (下)(邦老醒科,云)兄弟,與你一搭兒買賣。
    呀,他倒做個金蟬脫殼計去了也。
    打你這弟子孩兒,你怎么放了他去?
    (店小二云)他破了腹,要阿屎哩。
    (邦老云)他如今那里去了?
    (店小二云)你在這里,我也在這里,他又不知我一搭兒做買賣,我怎知他上南落北?
    (邦老打科,云)唗!
    我兒也,一拳兒好買賣在我手里,放的他走了,更待干罷!
    我如今趕著去,若趕的上呵,萬事罷論,若趕不上呵,回來一把火燒了你這草團瓢,把你一家兒都殺了。
    王文用也不遠哩,我不問那里,趕將去來。
    (下)(店小二云)可不是悔氣,好沒生惹這一場驚怕,我也不賣酒了,背巷里賣酸醋去也。
    (下)第二折(丑扮店小二上,詩云)別家水米和勻攪,我家水多米兒少。
    若到我家買酒來,雖然不醉也會飽。
    自家是個開店的。
    我這店喚做三家店,又喚做黑石頭店。
    這兩頭的兩個店,都是小本錢客商的下在里面,那大本大利的都在我這店里安下。
    今日天色將晚也,我且關上這門者。
    (正末挑擔兒慌上,云)走、走、走。
    (唱)【南呂】【一枝花】那廝他入門來便緊瞅了咱這小本的裝,則被我買下子些新槽的酒。
    連珠兒灌到有五六碗,他承興飲吃到有兩三甌,盡醉方休。
    那好飲的也是天生就,一會兒直灌的那廝瓠子頭。
    他和衣兒穩(wěn)睡安眠,怎知我悄聲兒逃席便走。
    【梁州第七】若不是我使見識一杯也那一跪,天那!
    可不將我這潑殘生早做了千死千休!
    我從那早辰間直走到申時候。
    過了些青山隱隱,綠水悠悠。
    荒祠古廟,沙岸汀洲。
    七林林低隴高丘,急旋旋淺澗深溝。
    剛抹過另巍巍這座層巒,還隔著碧遙遙幾重遠岫,又接上白茫茫一帶平疇。
    巴的到綠楊渡口,早則是云迷霧鎖黃昏后,我去那野店上覓一宿。
    這的便是東海鰲魚脫釣鉤,我可也再不回頭。
    (云)可早來到黑石頭店也。
    這里有三座店。
    我兩頭不去,則去那中間店里下。
    那廝便趕將來,也尋不見我,就尋見我呵,我叫起來,這兩頭店里人也要來救我。
    (做見店小二科,云)小二哥,有干凈房子打掃一間,我歇息咱。
    (店小二云)這間角子里干凈,你就在這里歇息罷。
    (正末云)你與我點個燈來。
    (店小二云)燈在此。
    (正末云)我和你往后面走一遭去。
    我拽上這門,來到后面。
    這里墻可怎生倒了那?
    (店小二云)便是雨水大倒了,不曾整理。
    (正末云)哥也,這條路可往那里去?
    (店小二云)這條路往河南府去。
    (正末云)這條路往那里去?
    (店小二云)這條路往泗州去。
    (正末云)這條路呢?
    (店小二云)這個是一條總路,都去的。
    (正末云)我凈了手也。
    我和你說,背后有條大漢,那廝趕的我至急,怕他來時叫門呵,我有一句話央你:
    你只說道有上司的明文,不下單客。
    我明日還你兩個人的房錢酒錢。
    (店小二云)我知道了,等他來時,我則說不下單客,回了他去,你自放心的睡。
    (正末云)我關上這門。
    我走了一日,身子有些困倦,我歇息咱。
    (邦老上,云)那廝這等快走,他挑著兩個沉點點的籠兒,我腳踏著腦杓子走,只趕不上。
    罷,天色晚了也,我往那里宿去。
    遠遠的一字擺著三座店,這處喚做三家店,中間那座店,喚做黑石頭店。
    那廝本錢小,只在這兩邊店里下;
    若是本錢多,在這黑石頭店里下。
    未知如何,我則喚那店小二,他便知道。
    (做喚門科,云)小二哥,開門來。
    (店小二云)甚么人喚門?
    (邦老云)我是個客人,天色晚了,覓一宵宿。
    (店小二云)上司明文,不下單客。
    (邦老做意科,云)兄弟每,我說在兩頭店里歇了罷,你說道黑石頭店好,卻如何?
    快把那驢子趕過來,依舊到兩頭店里歇去。
    (店小二云)不要去了,我開門來也。
    我開開這門。
    (邦老做入門科)(店小二云)家里來,有房子。
    (邦老扌班店小二打科,云)你可道不下單客?
    (店小二云)你聽差了,我這里則下單客。
    (邦老云)賊弟子孩兒,我問你,日頭兒似落未落,有一個五短身材,黃白色臉兒小后生,挑著兩個籠兒,在這里尋宿來么?
    (店小二云)從清晨到晚,沒有一個人。
    (邦老云)兄弟,你輸了也。
    (店小二云)客官,怎么是輸了?
    (邦老云)你不知道,我和那兄弟前面打伙處,打了個賭賽。
    他說道他走路快,我道我走路快。
    到黑石頭店里廝等,先到的為贏,后到的輸,一個羊頭,一箸餅,一壇酒。
    如今我先到了,可不是他輸了也。
    (店小二云)這等你輸了。
    他先來好幾時了。
    我叫他去。
    (邦老云)你不要叫他,只說他在那間閣子里睡?
    (店小二云)他在這間閣子里睡哩。
    (邦老云)小二哥,我央及你,你明日早起來與我做個證見。
    我問你誰先到來,你便道這個大漢先到來。
    我把那一個羊頭,一箸餅,一壇酒,都與你吃。
    (店小二云)老叔,我愛吃的是羊舌頭兒,(邦老云)我和你后面看一看。
    這堵墻怎么倒了來?
    (店小二云)這堵墻是雨水大淋倒了。
    (邦老云)怎么不壘起來?
    (店小二云)便是無錢,不曾壘的起。
    (邦老云)這條路往那里去?
    (店小二云)這條路往河南府去。
    (邦老云)這條路呢?
    (店小二云)這條路往泗州去的。
    (邦老云)這條路是往那里去的?
    (店小二云)這中間的是一條總路。
    (邦老云)你討一領席子來與我,將你那鎖和鑰匙來。
    (店小二云)席子、鎖和鑰匙,都在這里。
    (邦老云)你自睡去。
    我拽上這門,插上這鎖,你但則聲,我就殺了你。
    (店小二云)老叔休要發(fā)怒,我自睡去便了。
    (下)(邦老云)且慢者,我聽那廝說甚么。
    (正末云)我被那廝趕我這一路,多時不曾看我這東西,我剔的這燈,我是看咱。
    (邦老做意聽科)(正末做拿朱砂科,云)一顆兒,兩顆兒,三顆兒,四顆,五顆。
    這一頭都有。
    我是看這一頭咱。
    (正末做數(shù)五顆兒科,云)謝天地,十顆朱砂都有了也。
    我脫下衣服去歇息咱。
    (做睡科)(邦老云)這里不下手,那里下手!
    我踏開這門。
    且慢者,白正你尋思咱,兩邊店客人不曾睡哩,那廝叫將起來,到害了我的性命。
    等睡到半夜前后,我慢慢的下手。
    (邦老睡科)(正末云)我只聽的齁睡如雷,將我驚覺來,不知是那個人?
    (唱)【賀新郎】是誰人恁般酣睡喝嘍嘍,莫不是夢見的賊徒,撞著的禽獸?
    則聽的聲粗氣喘如雷吼,唬的我戰(zhàn)兢兢提心在口。
    早難道高枕無憂,也是我常懷懼怕心,似聽的這聲音熟。
    (云)窗欞上扯下些紙來,捻一個紙燈,蘸了這油點個燈,我是看咱。
    (唱)我這里開房門仔細的觀前后,(云)我道是誰,原來是店小二睡。
    (唱)那廝去房門前停死尸,精磚上枕驢頭。
    (云)元來打齁鼾的在那一邊,再去看咱。
    (做驚科)天呵!
    可怎生正是那個賊漢!
    兀的不唬殺我也!
    我且吹滅這燈,不要等他看見。
    (唱)【牧羊關】我將這燈吹滅,身倒抽,唬的我渾身上冷汗交流。
    莫是取命的閻王,殺人的領袖?
    唬的我呆打頦空張著口,驚急力怕抬頭。
    恰待要睜開兩個眼,可早則軟塌了一對手。
    (云)那廝睡著了也。
    我收拾往后門里走,我又恐怕驚覺那廝。
    嗨!
    慌忙里早把這燈都吹殺了,那里摸我那行李衣服去?
    (唱)【隔尾】一領布衫我與你剛剛的扣,八答麻鞋款款的兜。
    我又不敢高聲大咳嗽,我將這廝左瞅,右瞅。
    哎!
    天也!
    怎的他一陣兒昏迷穩(wěn)放我走。
    (云)行李衣服都摸著了也,且喜那廝正睡著哩。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唱)【牧羊關】只道他猛翻身,睡覺秋,且喜得眼朦朧又打鼻勾鼻勾。
    他土魯魯嗓內(nèi)涎潮,我也急煎煎心下刀抽。
    有如秋夜雨,一點一聲愁。
    正待要展開腳忙移步,百忙里腿轉(zhuǎn)筋甚腌證候。
    (云)我可尋那缺墻兒去,我跳過這墻來。
    我也不往那泗州路上去,只往我的河南府去也。
    (下)(邦老醒,做看科,云)嗨,這廝走了也。
    想這一拳兒買賣,不該是我的。
    罷、罷、罷,黑洞洞的那里去尋他,不如回家去也。
    (下)(正末扮太尉領鬼力上)(太尉詩云)未曾燒下紙錢灰,人心才動我先知。
    只言正直為神道,那個陽間是正直。
    吾神乃東岳殿前太尉是也。
    吾神在生之日,秉性忠直,不幸被歹人所害身亡。
    皇天不負吾德,加為東岳殿前太尉。
    今朝玉帝初回,且在廟中閑坐者。
    (正末上,云)好大雨也,我待往前再走,不意遇著這大雨,待不前去,又怕那賊漢趕來,所傷了我的性命,怎生是好?
    哦,這里是一座廟宇,我且入的這廟來,避一避雨咱。
    (做放下?lián)鷥嚎?,?這碑子上寫著道太尉爺爺廟。
    上圣可憐見,小人若是躲過那賊人,與爺爺重修廟宇,再立祠堂。
    (邦老上,云)好大雨也,那里躲雨去?
    一個古廟,我進里面權躲雨去。
    兀的不是那廝?
    呸!
    這廝可不該死也。
    (做扌班正末科,云)兄弟,你好走也。
    (正末云)你也尋的好哩!
    (邦老云)你等我一等,慌做甚么!
    (背云)我試這廝的氣力咱。
    兄弟也,我這領布衫著雨淋濕了也,你與我扭一扭,干了布衫,我和你一搭兒做買賣去。
    (正末云)哥,我不會扭。
    (邦老云)一領布衫不會扭,我便這般扭,你便那般扭,休一順了。
    (正末云)哥,我理會的。
    (邦老云)你休扭,你則拿著我自扭。
    (邦老做扭科)(正末倒科)敢是你不曾吃飯那?
    則這些氣力。
    來、來、來,巧言不如直道,將那紅的來。
    (正末云)則有些胭脂,你將的去。
    (邦老云)我好俊臉兒,要搽胭脂?
    (正末云)有、有、有,敢是黃丹?
    (邦老云)我又不腳臭。
    (正末云)哥也,再沒些甚么紅的。
    (邦老云)是朱砂。
    (正末云)哥也,我是做小買賣兒,那得朱砂?
    (邦老云)你記的黑石頭店里面,數(shù)一顆兒兩顆兒么?
    (正末云)有、有、有,與哥哥一顆兒朱砂。
    (邦老云)你休怪,既做相識,我也不強要你的。
    可是一件,我趕了你兩三程地,則與我一顆兒?
    少!
    我煩你再與我一顆兒!
    (正末云)哥,這須是我的。
    (邦老云)你不與我,我就殺了你!
    (正末云)我便再與哥哥一顆兒朱砂。
    (邦老做挑擔兒科,云)兄弟,我一擔兒都要。
    (正末云)哥,怎么都要得我的?
    (邦老云)你敢不與我,我就殺你也。
    (拔刀科)(正末云)哥,我一擔兒朱砂都與你,你將的去。
    (邦老低頭,做拿籠兒科)(正末做匾擔打邦老科)(邦老做回頭科,云)你怎的?
    (正末云)連這匾擔,也送與你罷。
    (邦老云)好個賊弟子孩兒!
    我出的這廟門來,我且躲著,聽那廝說甚么。
    (正末云)那賊漢將的我這朱砂去了。
    我若是走到前面,告知本處官府,拿住這賊漢,才雪得我這口氣。
    (邦老云)你聽這廝的說話,怕不做出來,不如先下手為強。
    兄弟,我還你朱砂罷。
    (正末云)索是謝了哥。
    (邦老云)我則要你一件東西。
    (正末云)哥也,要甚么東西?
    (邦老云)我要你這顆頭!
    (正末云)哥也,兀的不有人來了也!
    (邦老回頭科)(正末做躲科)(邦老趕正末做揪住頭發(fā)殺科)(正末云)鐵幡竿白正,你今日圖了我財,致了我命,在陰司告你,自有證見。
    (邦老云)誰是證見?
    (正末云)太尉爺爺便是證見。
    (邦老云)檐稍下殺你無證見。
    (正末云)這浮漚兒便是證見。
    (邦老云)這浮漚便怎生做的證見?
    你不問那里告將來,我不怕你。
    (正末唱)【黃鐘尾】罷、罷、罷,我這性命呵,似半輪殘月三更后,一日無常萬事休。
    苦奔波,枉生受,有誰人,肯搭救,單只被幾顆朱砂,送了我頭。
    拚的向閻羅告究,著鐵幡竿等候。
    遮莫你板門似手掌兒,也掩不得俺這叫屈的口。
    (邦老殺正末,下科,云)一個小后生,倒使了我一身汗。
    我拖在這墻根底下,著這逼綽刀子搜開這墻阿,磕綽我靠倒這墻,遮了這死尸,也與你個好發(fā)送。
    如今兩籠兒朱砂,都是我的了。
    一不做二不休,他說道家中有個花朵兒好媳婦,我拚的直到他家去,所算了他父親,怕那婦人不隨順我。
    神道,我鐵幡竿須不怕你,隨你去做證見來。
    (下)(太尉云)頗奈鐵幡竿白正無禮,在吾神廟中圖了王文用之財,又致了他命,指吾神為證見。
    便好道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天若不降嚴霜,松柏不如蒿草。
    神靈若不報應,積善不如積惡。
    則今日領著鬼兵,擒拿鐵幡竿白正,走一遭去來。
    (詩云)休將奸狡昧神祗,禍福如同燭影隨。
    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
    (下)第三折(孛老同旦兒上)(孛老云)老漢王文用的父親。
    自從孩兒做買賣去了,至今不見回還。
    天那,我這河南人多少在外做客的,怎么再沒一個順便稍封信兒來家也?
    (旦兒云)父親且自寬心,這早晚回家也不見的。
    (邦老上,云)某乃鐵幡竿白正。
    自殺了王文用,連日連夜走到這河南府東關里紅橋西。
    問人來,這是王文用家,這個門兒便是。
    待我喚他一聲:
    家里有人么?
    (孛老云)媳婦兒,門首有人叫哩,你去看咱。
    (旦兒云)我去看來。
    (見科,云)君子,你尋問誰哩?
    (邦老云)大嫂,你這里是王文用家么?
    (旦兒云)你問他怎的?
    (邦老云)我是他的伙計,替他寄一封書在此。
    (旦兒云)好也。
    我對俺父親說去。
    (旦兒見孛老科,云)父親,有王文用同做買賣的伙計稍的信來也。
    (孛老云)是真?zhèn)€?
    我看去。
    哥哥,請家里坐。
    (邦老云)老人家敢是王文用的父親么?
    (孛老云)我是他父親。
    哥哥是誰?
    (邦老拜科,云)我是他認義的兄弟,與他一搭里做買賣,他利有百倍。
    他偶然跚破腳,在后邊慢慢的行哩,著我先寄個信來。
    這個敢是哥哥的渾家,就是我的親嫂嫂一般。
    老伯,我走的饑又饑,渴又渴,你井里打些水我吃。
    (孛老云)我到井上打水去。
    (邦老云)我跟將老伯去。
    (孛老上井打水科,云)我打這水咱。
    (邦老做推孛老下井科,云)去。
    (孛老下)(旦兒哭科,云)我那父親呵!
    兀的不痛殺我也!
    (邦老云)兀那婦人,不要啼哭,你丈夫是我殺了,你父親又被我推在井里,也死了。
    我這一來單則為你,你與我做了渾家罷。
    (旦兒云)我至死也不隨順你。
    (邦老云)你若不隨順我,我一刀就殺了你,你自尋思咱。
    (旦兒云)且住者,他若殺了我呵,俺父親與丈夫的冤仇,誰人來報?
    罷、罷、罷,你依的我一件事,我便隨順你。
    (邦老云)你且說出來,好依的我便依著你。
    (旦兒云)我丈夫新亡了,我若隨順了你,你也不吉利。
    如今待我丈夫百日之后,那其間與你成其夫婦,永遠團圓,也不是遲哩。
    (邦老云)也罷,我則要個吉利。
    你一百日之后,我和你成其夫婦。
    我今日錢也有了,媳婦也有了,你這房子產(chǎn)業(yè)都是我的。
    憑著我一片好心,天也與我半碗飯吃。
    (同下)(凈扮地曹引鬼力上,云)小圣地曹的便是。
    今日在森羅殿上對案,還有天曹不曾來哩。
    鬼力門首覷者,尊神來呵,報復知道。
    (鬼力云)理會的。
    (孛老上,云)老漢王文用的父親。
    頗奈白正無禮,將我孩兒王文用殺了,又將我推下井里,又謀了我家媳婦為妻。
    老漢死于非命,今日告地曹走一遭去。
    (見凈做跪科,云)尊神,老漢特來告狀。
    (凈做跪科,云)老官兒,請起,請起。
    (孛老云)尊神是地曹判官,老漢是亡魂冤鬼,尊神請起,我是告狀的。
    (凈云)你原來是告狀的,我錯認了是我的姑夫。
    你告誰?
    (孛老云)老漢河南府人氏,姓王,是王從道,嫡親的三口兒家屬,有個孩兒喚做王文用,又有個媳婦兒。
    我孩兒因做買賣去,利增百倍,有鐵幡竿白正,圖了他財,又算他性命,又將老漢推在井里死了,又要了我家媳婦兒,地曹與老漢做主咱。
    (凈云)你才說是誰推在井里?
    (孛老云)是鐵幡竿白正推我在井里。
    (凈云)既是他推你在井里,可怎么不打濕了衣裳?
    (孛老云)濕是濕的,熱身子焐干了。
    (凈云)你端的死了不曾?
    (孛老云)我死了。
    (凈云)既是死了便罷,告他怎的?
    (孛老云)尊神,你使些神通,拿將他來折對咱。
    (凈云)憑著我也成不的,你且這里伺侯者。
    等天曹來呵,你告他,不爭你著我去拿他,我怕他連我也殺了。
    (孛老云)我不曾見你這等神道。
    (下)(正末扮太尉引判官、小鬼上)(正末云)吾神乃東岳太尉,掌管善惡生死文簿,到森羅殿上對案,走一遭去來。
    (唱)【正宮】【端正好】我將這帶鞓來攙,我把這唐巾按,舞蹁躚兩袖風翻。
    我只見霜林颯颯秋天晚,覺一陣冷氣侵霄漢。
    【滾繡球】你道為甚么森森的透骨寒?
    卻元來是茫茫的云霧繁,遮斷著紅塵無限,剛則見衰草斑斑,兀的不是地府間、黑水灣?
    早來到這奈河兩岸,兀的不是劍樹刀山?
    兩只眼緊把冤魂來覷,一只手輕將他鬼力扌班,何處也蹣跚。
    【倘秀才】摩弄的這玉帶上精光燦爛,拂綽了羅襕上衣紋可便直坦,我與你登澀道七林林過曲欄。
    我也曾坐觀十萬里,日赴九千壇,我沉吟了幾番。
    【呆骨朵】我將這唾津兒潤破窗兒盼,(小鬼報科,云)報的尊神得知,有東岳太尉來到也。
    (凈云)我接待尊神去。
    (正末唱)我探著手將小鬼揪翻。
    三吊腳捉腰,兩個指可便掐眼。
    只一拳直打的他天靈爛,這一回倒做的我渾身汗。
    (凈勸云)上圣息怒,(正末云)放手。
    (唱)我正待劈頭毛廝扯撏,不爭你攀臜膊強拆散。
    (凈云)鬼力,將酒過來。
    (鬼力云)酒到。
    (凈做遞酒科)(云)上圣滿飲一杯。
    (正末唱)【倘秀才】見地曹手捧著溫良玉盞,我這里忙擎起花紋象簡,(凈云)上圣,許久不會了也。
    (正末唱)我和你間別來早已數(shù)載間。
    絕音信,少平安,今日得見面顏。
    (凈云)上圣請坐。
    (凈拿文卷遞科)(正末云)這一宗是何文卷?
    (凈云)這一宗是個開剪截鋪的。
    將那好段子大尺兒量進來,小尺兒賣出去。
    如今勾將來,左肋下打三千銅錘,右肋下打五千鐵棒,還著他托生去。
    (鬼力云)可著他變做個甚么?
    (凈云)可著他變個螞蝗。
    (鬼力云)因何變個螞蝗?
    (凈云)要長也隨的他,要短也隨的他。
    (正末云)這一宗是何文卷?
    (凈云)這一宗是個開洗糨鋪的。
    把人的好衣服或是洗白,或是高麗復生縑絲,他著那鐵熨斗都熨破了。
    我勾將他來,左肋下打三百銅錘,右肋下打五百鐵棒,著那廝也還托生去。
    (鬼力云)他托生去可變個甚么?
    (凈云)可變個鐵匠。
    (鬼力云)因何變做鐵匠?
    (凈云)要硬也隨的他,要軟也隨的他。
    (正末云)這一宗是何文卷?
    (凈云)這一宗是個花園子,在生之日,按四季栽種樹木,傷枝損葉。
    勾至陰間,左肋下打三十銅錘,右肋下打五十鐵棒,還著他托生去。
    (鬼力云)他可變個甚么?
    (凈云)直著他鐘鼓司筋陡房里托生去。
    (鬼力云)可怎么著他在筋陡房里托生去?
    (凈云)這邊栽也由他,那邊栽也由他。
    (正末云)這一宗是何文卷?
    (凈云)這一宗是鐵幡竿白正圖財致命,殺了王文用,又將他父親推在井里,又謀了他妻子,要了他家財。
    (正末云)我是看這宗文卷咱。
    (唱)【伴讀書】檢生死輪回案,是誰人敢把這天條捍?
    我奉著玉帝天符非輕慢,將是非曲直分明看。
    從頭兒報應真希罕,這的是天數(shù)要循環(huán)。
    (凈云)上圣,止有這宗文卷利害。
    (正末唱)【笑和尚】你、你、你,將文卷細細脡,我、我、我,將爭面輕輕按,是、是、是,小字兒疊千萬。
    要、要、要,一行行親過眼,便、便、便,一字字莫摧殘,來、來、來,我一件件從公干。
    (凈云)上圣,這鐵幡竿白正在世間,無般不做,無件不為,業(yè)貫將滿,除天可害。
    (正末唱)【醉太平】你道他是天生就鷹鸇的羽翰,狼虎的賊心肝,這幾年家作業(yè)在陽間,并沒些忌憚。
    眼見得王文用在明晃晃刀頭上遭危難,王從道在黑洞洞井底下何時旦,還將他花朵般媳婦兒只待要強奸,有這許多的罪犯。
    (云)既是鐵幡竿白正有這般罪犯,你可怎生不著鬼力勾將來勘問?
    (凈云)上圣不知,我也曾幾番家著鬼力去迷那廝,爭奈他十分兇惡,所以上不敢近他。
    (正末云)我與你拿去。
    (唱)【煞尾】則我這硬邦邦指爪將那廝頭稍來挽,粗滾滾麻繩將那廝脖項來拴。
    丟天靈剪子腕,著凌遲受磨難,那怕他潑頑皮綽號做鐵幡竿。
    只消我這一對兒攔關,把那廝死狗也似拖將來我直著見了您眼。
    (下)(凈云)上圣去了也,我也跟著趁打伙,捉拿白正跑一遭。
    (唱)【幺篇】我將這廝瑯瑯鐵索把那廝肩膀綁,沉點點鐵棍將那廝臂膊搪。
    打碎天靈共眼眶,踢折蠻腰和腦漿。
    (做嘴臉科)(鬼力云)怎么做這個嘴臉?
    (凈唱)把那廝直拿到酆都那邊,著他慢慢的想。
    (同下)第四折(邦老同旦兒上)(邦老云)自家白正的便是。
    自從殺了王文用,到這里將他父親推在井里,要了他渾家。
    這幾日我有些神思不快,夢寐顛倒,不知是如何。
    大嫂,你與我安排些粥湯,我食用咱。
    (旦兒云)你則在這里,我熬粥湯去也。
    (下)(正末扮魂子上,云)自家非別,乃是王文用。
    被鐵幡竿白正圖了財致了命。
    爭奈我陽壽未盡,今夜晚間問他索命去呵。
    (唱)【雙調(diào)】【新水令】正黃昏庭院景凄凄,哎喲天那!
    走的我軟兀剌一絲兩氣。
    淅零零的山路冷,昏慘慘的晚風吹。
    腳步兒剛移,一步步行到枉死地。
    (做行科,云)來到這個所在,是十字坡口兒上酒店,正是我當初遇著那賊處。
    他見著我甚些動靜,便起這點狠心?
    所算的我好苦也。
    (唱)【沉醉東風】若不是我失時落勢,怎生的便攬禍招危。
    我和他這搭兒才相見,平日里又不相識。
    剛道個一聲兒惡人回避,早激的他惡哏哏鬧是非,那里也見財起意。
    (做行科,云)這個所在是黑石頭店。
    你那賊,我既是躲著你走了,你苦死的趕我怎么?
    (唱)【喬牌兒】我既是抽身兒悄脫離,又何苦直趕上這田地?
    我和他又沒甚殺爺娘搶道路深仇隙,可怎便舍殘生做到底?
    (云)我想這一晚既然要躲那賊,只該悄悄的睡罷了,還要點著燈,數(shù)這朱砂顆兒做甚么?
    自古道:
    出外做客,不要露白。
    可知被那賊瞧破了也。
    (唱)【甜水令】我只合緊閉房門,吹殘燈火,且圖安睡,怎好去一顆顆數(shù)著這東西。
    早被他識咱行藏,聽咱聲響,見咱蹤跡,可不是自落的便宜。
    (做行科,云)這所在是東岳太尉廟。
    那賊漢好狠也,我把一擔兒朱砂都送了你,只要留俺的性命,你怎么還要將我殺了?
    我記的臨死時曾指滴水浮漚為證。
    我如今冤魂不散,少不的和你索命。
    太尉爺爺,你是個掌生死的活神道,須與我屈死的王文用做主咱。
    (做拜科)(唱)【折桂令】我忙合手頂禮神祗,現(xiàn)掌著死生文簿,何曾錯善惡毫厘。
    (做再拜科,云)太尉爺爺,(唱)你怎不憐見我屈死的冤魂?
    放過了他行兇的潑賊,待強奪了俺無主的嬌妻。
    我親指著滴檐前浮漚為記,難道你坐殿上神圣無知?
    (做再拜科)(唱)只愿你檢驗輪回,速顯靈威,將那廝直押送十八層地獄阿鼻,才見的你百千年天性忠直。
    (做行科,云)我來到家中。
    看我那父親去咱。
    元來冤魂幽滯,還在井底。
    父親!
    兀的不痛殺我也!
    (做悲科)(唱)【落梅風】我只道你靈性歸天上,卻元來幽魂沉井底,總便是鐵石人也見了心碎。
    我和他這冤仇結的來甚盡期,只除非各一家天地。
    (云)我再看我那渾家,如今在那里?
    元來他隨了那賊漢,正與他熬粥湯兒哩。
    (唱)【沽美酒】并不曾見烈紙錢將咱祭,倒去熬粥湯送他吃,元來你個水性婆娘易轉(zhuǎn)移。
    干著我生受了半世,眼睜睜看你做歹人妻。
    【太平令】我癡心想望貞潔,你做事忒殺非為,鐵幡竿滿懷得濟,王文用手稍兒著地。
    你這個潑賊,就里,落可便下的,白占了俺家緣家計。
    (正末做扯邦老科,云)鐵幡竿償我命來!
    (邦老云)你是甚么人?
    著我償你的命?
    (正末云)則我是王文用。
    你當日在太尉廟中,將我圖財致命,又將我父親淹死了,渾家也強占了,你如何不償我命來?
    (邦老云)你說是我害你命來,可有何證見?
    (正末云)有、有、有,則滴水浮漚兒,便是證見。
    (邦老云)我平日是個吃齋把素,伸指頭不咬人的人,這樣勾當,我?guī)自蓙恚?br>你說太尉廟中滴水浮漚兒是證見,你只叫那太尉來我和他對證。
    (太尉同鬼力上,云)人間私語,天聞若雷。
    暗室虧心,神目如電。
    兀那鐵幡竿白正,你還不認的我哩。
    你當日在我神廟中,滴水浮漚之下,將王文用圖財致命,又淹死了他父親,強奪了他妻室。
    你今日惡貫滿盈,有何理說?
    (邦老做跪科,云)是、是、是,我殺了王文用來,望上圣可憐見我與他看經(jīng)禮懺,請高僧大德超度他生天。
    你則饒了我罷!
    (正末云)你那賊也有今日哩。
    從來一冤報,我怎么還饒得你。
    (唱)【收尾】死生難遏我心頭氣,冤仇有似檐間水。
    哎,你個圖財致命的狠心賊,也少不得做個落塹拖坑的沒頭鬼。
    (太尉云)鐵幡竿白正,你今對吾神招證明白。
    兀那鬼力,將這廝押赴酆都,受諸苦惱,永為餓鬼,以報王文用之仇。
    你聽者。
    (詞云)則為這鐵幡竿撒潑行兇,將王文用趕入廟中。
    既謀財又傷他命,結冤仇似海無窮。
    曾指定浮漚為證,到今朝運數(shù)當終。
    遣鬼力將他拿下,直押赴地獄重重。
    其屈死一雙怨鬼,償還他來世享通。
    才見得冤冤相報,方信道天理難容。
    題目鐵幡竿圖財致命賊正名朱砂擔滴水浮漚記

  • 上南行·葉有義謂何
    方回方回〔元代〕
    葉有義謂何,根有即葉有。
    登嶺問地名,強辨果是否。
    我觀松柏竹,青青黃落后。
    葉有有此葉,可以觀此守。
  • 青玉案壽趙定宇
    程文海程文海〔元代〕
    梅花杯酒年年早。
    有個詩人未老。
    恰則蛾眉新月巧。
    人間春信,水邊仙影,共約今宵到。
    少年回首卻休道。
    算只有、紅泉快幽抱。
    贏得池塘閑夢草。
    堂開二樂,客添一笑,長似梅花好。
  • 織女圖
    薩都剌薩都剌〔元代〕
    蘭閨織錦秦川女,大姬啞啞弄機杼。
    小姬織倦何所思?
    簾幕無人燕雙語。
    成都花發(fā)江水春,門前馬嘶車轔轔。
    髻鬟兩珥看欲墮,蛾眉八字畫不伸。
    良人一去無消息,冰蠶吐絲成五色。
    柔腸九曲細于絲,萬縷春愁正如織。
    綺窗睡起聞早鶯,西樓月落金盤傾。
    暖霞拂地海棠曉,香雪潑戶梨花晴。
    日長深院機聲動,梭影穿花飛小鳳。
    水心驚起鴛鴦飛,花底不成胡蝶夢。
    纖纖玉指柔且和,香鉤小襪裁春羅。
    滿懷心事付流水,蕩日云錦生層波。
    佳人自古多命薄,風里楊花隨處落。
    豈知丑婦嫁田家,生則同衾死同槨。
    君不聞,長安市上花滿枝,東家胡蝶西家飛。
    籠中鸚鵡喚新主,門外侍兒更故衣。
    又不聞,田家婦,日掃春蠶宵織布。
    催租縣吏夜打門,荊釵布裙夫短褲。
    我題此畫三嗟吁,百年丑好皆虛無。
    排云便欲叫閶闔,為我獻上《豳風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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