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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rage我在閱讀一個女人她的書中花園使我開滿玫瑰我沒有困惑，夜里的興奮讓我疲倦消失我知道我的終極關(guān)懷，春天開始來了她燦爛如真理的言詞呼喊著母語我無法合攏嘴唇在暢通的大門和窗扉之間滾動不停我見到了她的情人們，我一一吻別在各種形式和狀態(tài)中我穿越距離我聽到她熟悉的聲音：
“靈魂是一個秘密”我專心一致地朝著誕生我的方向安置命運我詠唱著，不尋找和她共同的表達我的聲帶有磁性但很有限奇跡發(fā)生，人們從房間里進進出出活下去成為一種盲目我在小路上與自己相遇和她握手我心里異常清楚，我和她都愛戀鄧肯她閉著眼睛做出某種姿勢用驚喜的符號及其組合恢復(fù)我的自尊在溢出的事實里我和她沒有任何約會我從未見過她的石榴和桑葉幸福只是語言的浩劫和線索在產(chǎn)生詩歌的農(nóng)莊里，想象成了空氣豐盈持久的綠色使我周身安靜在冰雪褪盡的季節(jié)里我仍然選擇壁爐火焰油畫般跳舞的瞬間，我對她說我是海市蜃樓1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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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y father父親陳信源，江蘇江陰人他的名字早被人們遺忘甚至被家里人遺忘我從來沒有談起過他今天上午父親突然出現(xiàn)他高大英俊智慧的身體是一頭野鹿跳上總裁的辦公桌“這人是誰？
他不會說英語。
”我無言可答 沉靜看著父親 四目相對我已經(jīng)三十年沒見到父親了他那雙嶄亮的皮鞋，我記憶猶新他離開我時掉下的眼淚還夾在我的書本里父親不是花花公子他出身很苦，后來他去了上海十里洋場金錢埋葬了他以及整個家族我從不期待他會出現(xiàn)在美國更沒想到他會這樣闖進我的辦公室父親終於先對我開了口“人生只是一聲充滿神秘的長長嘆息”我目瞪口呆地相信了他所說的話刻不容緩請他出去我只對他說了一句------“父親，我不會忘記你！
”1997.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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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正在西下風停的時候你把翅膀伸出可是，我已經(jīng)走遠了許多東西沒法分得很清比方黑夜到白天，白天到黑夜我不想對你再說什么人的路本來就是單程的你飛起來，羽毛紅透而我在高樓大廈里躲雨你夸獎我的寂靜其實，在你掠過的森林里有我熱衷的楓葉只是長期的疼痛已讓我把思念當作一首詩在回味路途的遙遠中仰望你的高度月亮還沒有升起我婆娑的影子在黃昏的盼望里無蹤無跡雨沒了我仍坐在紐約酒樓里品嘗你生產(chǎn)的美味這樣，我看不到你的英姿卻可以想象豐碩的麥地以及紅色留給我的并非一貧如洗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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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per scenery我不是此地人所有精彩場面里站滿了著名人士用紙搭起來的風景里中國米飯很香我喜歡炊煙注視它們裊裊上升飯前飯后，我動用紙張我真實的面孔在其中坦然穿行還有我父母的腳印語言是生死攸關(guān)的問題對于人都會死這一點我不想重復(fù)景色好壞只是一次旅程我毫無準備地走進人群四面楚歌中，我孑然一身分辨不出自己的名字手忙腳亂的文人比我的想象要可愛他們事過境遷的模樣是詞匯的滄桑我瀏覽他們劫持風景的文字到處都是生命的暗示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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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斷傾斜而深呼吸凡高，你的黃色描述人類的前景干擾了多年的寓言成了豐收的麥粒那些熟悉和陌生的人們在你的野麥地里排列成鴻毛沿著烏鴉飛翔的路線向我飄來你穿越的那邊風景在歸家的山頂上俯瞰我麥穗萬變?nèi)缫荒阍谏裥灾械玫降囊庾R占據(jù)我我觸摸魔法在缺乏的狀態(tài)里為生命而悲哀我打開蛛絲相連的風解開背囊在你的野麥地里收拾我的哭泣你注意到了我的鞋子看我在有水的地方奔馳而過我雙腿交叉在冰冷的清香中凡高，我用漢語和你說話用六個小時的等待，請你證明愛與死亡都很美麗那些以大理石壘成的圍墻高大，儼然關(guān)閉了你過濾的世界我在進入高潮前被你的色彩所瓦解靜靜膨脹凡高，你擁抱我在我對秋天的熱愛和親近中你畫出灰燼浩劫的沉默我還能說什么呢，凡高在你黃色的野麥地里我別無企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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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tumn shoes所有的眷念成為固定格式人們的鞋是花園的點綴我對它們無動于衷千萬個日子里微風吹拂的長夜被召集而出我把自己的鞋放在門前讓腳印排列明天隱秘空間導(dǎo)致我和從前相逢沿著可以實現(xiàn)的構(gòu)造走進意志中接近上帝，在生命喪失的瞬間我看到了無數(shù)雙鞋，在路的盡頭我對秋天的美麗懷著無限的感激永遠誕生的困境使我想到秋天是多么寶貴很多人在寫詩，我也在寫死亡是共同的我們都在努力地實現(xiàn)它我聽到遠方的足音鞋向我發(fā)出回聲對我說，秋天不需要咒語1997.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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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重量的內(nèi)部你描繪夜里嶄新的風景這是中國的非常時刻想象你的翅膀歷盡甘苦，陰明如影如燈開放不只是一個名詞狂風大作夜里的吟唱和正午的喧囂一定有根本的區(qū)別人們老氣橫秋，表情怪異面對你，恍若隔世會不會有一首歌本來就屬于你在夜的深處盤踞塵世因為有了夜色使誘惑本身成了一種美麗于是，夜歌回蕩四方歌中有落花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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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orship on Sundays眾人紛至沓來死亡跟身體交媾我們禮拜，安靜吟誦世界永遠神秘塵埃巨大時間黑鳥光顧我們憂心如焚或燦爛循環(huán)被風吹倒或切入風中圣樂輝煌，上帝鐘情我們在沒有尾聲的故事里我們制造故事黑夜如水白天如風我們在芳香的教堂里詮釋生命我們虔誠的區(qū)間里羊群列成方陣搖動我們的樹梢我們被高高地拋起手指挾帶翅膀目光和姿勢合二為一構(gòu)造自己祈禱若有若無贊嘆永恒本身成為永恒恐懼黑暗卻歌頌黃昏1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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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歲月，我絕沒有忘記那時烏鴉在身邊大片大片飛舞─── 是我們共同的敗筆一瞬間，白發(fā)成了真實的殘留地最好的東西簡潔之極可是，誰能夠把歷史簡潔呢時尚和成長背景基因般交錯其本身疑問重重其實，你一直想做一名貴族而我又開始寫詩當然無非是想把它獻給你好讓你身上增添不凡的氣質(zhì)要把抒情和敘述揉合在一起是需要學習的高雅過程不是你是否察覺我們的童年是一面鏡子借用我們的目光對詞語產(chǎn)生內(nèi)在的凝視照耀我們的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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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語是我們的家園其聲音是我們的前方和后方在定居的土地上我們的敘述包羅萬象我們以另一語言發(fā)出力量卻用漢語走在回家的路上漂亮住宅，把聲音隔離起來我們用漢語做愛敲碎夢境的兇手也來自同一個語境它們讓我們腿寒手心冰涼我們就這樣用漢語講故事漢語來自我們的心房我們對身旁的人說對從未謀面的人說向自己的影子說我們的英文姓名是漢語拼音于是有人改名換姓足以使別的聲音難以認識我們的漢語聽到漢語聲音提高它傳播福音或孕育禍害無孔不入，無處不在我們能從它的現(xiàn)代節(jié)奏和韻律里預(yù)測它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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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ble in May五月涼風吹成寓言你沒有如約到來而我逃循他鄉(xiāng)對岸有許多古代書籍你為此留戀徹夜不眠地通讀我患了一種徹骨的幸福慶幸你沒有來我可以隨波逐流完成呼吸我不停地嘗試感覺深入我的皮下虛虛實實真真假假海岸綿延不斷我在有窗口的旅館房間里眺望驚濤，使它們成為句子里的風景你是出色的吟誦皇帝在遠方盤腿而坐聲音如浪花到處襲人先鋒們?yōu)槟愠枰磺姓张f1996.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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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黃昏你對我說，生命很簡單于是我們并肩出走穿著黑衣走進風中呼吸是困難的我的肌肉在路途中失去了某種力量極度的困倦使我們都走錯了方向在一個只有兩棵樹的小站上我們重逢你仍然那么幽默你再次對我說，生命很簡單我們依舊穿著黑衣列車已經(jīng)駛遠了我們沿著鐵軌尋找從前的小石頭你額頭上的傷疤激起了我對布拉格的回憶我們在那兒度過的小旅館如今是否還掛滿了黃色的絲綢我坦白地告訴你我們之間的離奇故事是我編寫的我在山村里制造了情節(jié)靈感全部來自我們的黑衣你開懷大笑讓我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長高了結(jié)實了我們終于明白所有目前流傳的故事都是所謂后現(xiàn)代精神的翻版連格式語氣都一模一樣唯一沒有變化的是我們彼此的黑衣以及我們相擁時激動的眼淚(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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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xpert他們臉上被涂著辣椒唱著川戲濃云欲滴的嘴唇使你和他們都遠離土地他們曾在臺下聆聽你的朗誦融成樹木的劇院如今已沒有了屋頂霓虹燈仍舊耀眼風很薄很冷有涯的旅途早把悼詞刻進了船的膚肌縱然有眼淚掉進喝剩的白酒里心久別不逢暮色沉沉海岸不再清涼卵石喘息烏亮鐘聲隱隱約約的綠島上你和他們歌聲流淌而你則是忠實的老手1996.4.28 讀北島《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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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朵開放在意識的河流洶涌不息的香氣讓目標虛擬身體顫抖，落實在風景里為著璀璨輝煌的花園我們返回又出發(fā)每一角落的到達是對自己的覆蓋用五彩六色的黃昏和拂曉在花朵凋零的時刻蘇醒至極我們給花朵起名字沿著變化無窮無盡的空間留下文字扶摸花朵我們熟睡了，千姿百態(tài)在夢中我們目睹了艾略特和他的荒原“最后太陽和月亮都落下來了”*那些花朵影響我們欲望和決心讓我們傳播聲音，喜愛風雨被時間瓦解被空曠推動也正是那些花朵糾纏著我們生命的神秘在延續(xù)的告別中花朵讓我們感到人的沉重它們拒絕終結(jié)然而正是那些花朵呀幫助我們活下去相伴我們的陰影接受困境給我們帶來喜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