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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雨聲并不帶給我們什么。
    或許雨聲是一種存在。
    或許我看到的不是事物本身不是月亮,托起春天和洋槐的廣場紅色的搖滾樂和火烈鳥以及扭傷的屁股,短裙和陌生的臉以及一部書一一一透過一行行文字我們無法認識上帝他是否耽于幻想是否快樂或大聲哭泣甚至無法觸摸白楊樹的葉子它們正排列在街道的兩旁在雨絲和肖邦的樂曲中熠熠閃亮我讀了很多書,仍然無法詮釋死亡的風景海德格爾和伽達默爾蒼白的臉像雨中沖洗干凈的街道1980年薩特逝世時很多人參加他的葬禮而如今他在哪里他們又在哪里?
    多少年一直爭論著莎士比亞的真?zhèn)挝沂欠翊嬖?,還有桑丘,卡爾·馬克思和弗洛伊德過去了的就是死亡就是一片虛無的風景而如今薩特只是一個空洞的名詞,一部書的作者就像一個被蛀空的蠶蛹
  • 夜里剛剛下過一場雪。
    早上起來腳印多像一串串詩行!
    雜亂,但最終朝著一個方向一年將盡;
    還有十一月份的陽光。
  • 這些聲音和色彩圍裹著我像歲月,壓過了人們的喧嘩低語,和引座員手中電筒晃動著的光束。
    一部電影是一個盛大的狂歡節(jié),在里面我們尋找著各自的位置角色,悲哀和歡樂,以及——假如還存在著后者——從童年起我們就熟悉的一切一張美麗的臉,一次歷險或一段讓你的心感到疼痛的愛情,雖然并不長久,但總是喚起我們的遐思或向往人類生活的縮影……流動的影象和變幻的場景,像保姆引領著我們的童年,或一只浴盆在里面我們的靈魂被漂白或染成黑色。
    我們驚奇地看到熟悉的風景被濃縮成一幅連環(huán)畫……停車場,街頭的電話亭,落日林蔭道,廣場,咖啡館穿風衣的殺手制造著一次機會,或許,那就是我……銀幕放大著我們弱小的身軀還有勇氣;
    或命運在一只鞋子上顯示奇跡——當意外地得到了美人或王子的垂青。
    同恐龍搏斗,或傲然面對納粹的槍口……但最終總是會化險為夷。
    我們的人生被制片商們所虛構,直到變成一些閃爍著的光的斑點。
    但當拭去汗水,走進外面四月夜晚的微風里,我們感到活著是多么的美好……盡管蒼白,平庸,像街角那輪宇航員們光顧過的月亮它一度是我們意識的中心,但現在只是一個廢棄了的喻體我們寧愿談論著瑪麗蓮·夢露費雯麗,奧黛麗·赫本或金斯基金發(fā)的女郎,目光注視著有錢的紳士,或愛情。
    執(zhí)拗地追求雖然并不清楚到底在追求著什么一覺醒來,身邊的情人變成吃人的豹子。
    或純情的公主落魄,直到遇上勇敢的騎士鐵橋的兩次相遇,鑄成命運永恒的悲劇。
    神秘的嘉寶,她需要的只是一點點得不到的孤獨,勞倫斯·奧利佛在舞臺上大聲吼叫,遲遲不肯交出手中的佩劍。
    可憐的查利,或夏爾洛好脾氣的派克,梅爾·吉布森對英國的復仇。
    硬漢史泰龍,發(fā)仔,林青霞和進軍好萊塢的成龍……我們是那么地愛著你們,或愛著奇跡我們渴望著走進銀幕進入另一種生活……然而隨著銀幕的影象消失,大廳的燈光驀地照亮著一張張失去光彩的臉仿佛被從里面拋出,離開——帶著滿足,悔恨和少許的倦意幸福的源泉,二十世紀的教堂或學校。
    在童年,我們就被大人們帶到這里,手里塞著幾顆糖,或一只蘋果,看著上面士兵們步列整齊地進行著殺戮陰謀,或男女間的私情——青春的欲望,陰謀,和復仇的快感塑造著我們,塑造著我們時代的生活或生活的時代……六十年代,我們看蹩腳的蘇聯電影,贊頌意識形態(tài)把駛入布拉格坦克的政治性騷擾裝扮成一次甜蜜的調情而愛情——哦,多么神圣——不過是對領袖和主義無償的獻身國產影片,黑白的,打日本人和國民黨,《平原游擊隊》《地道戰(zhàn)》《小兵張嘎》,《紅日》,和《林海雪原》。
    可歌可泣的戰(zhàn)爭場面,簡單而乏味。
    而《五朵金花》讓我著迷愛上了里面的女主角我五歲的時候。
    我記憶中的第一部影片是《畫中人》,三歲一個不良的開端……七十年代,朝鮮阿爾巴尼亞和羅馬尼亞片,比如《賣花姑娘》、《寧死不屈》和《遙遠和地平線》。
    那里有什么?
    或許只是鮮血和死亡?
    (以及廁所和消毒劑發(fā)出的刺鼻的氣味)《第八個是銅像》,像一句格言還有《橋》,《瓦爾特保衛(wèi)薩拉熱窩》八十年代,大量的西方影片(和少量的香港片)腐朽的資本主義制度的產物。
    彩色海灘和比基尼。
    謀殺和黑社會。
    吸毒和性愛。
    鬼魂和恐怖。
    威士忌和可口可樂。
    《尼羅河的慘案》,《人證》《一個警察局長的自白》。
    “媽媽我的草帽丟了。
    ”西條八十的詩句某位看了《巴黎圣母院》的領導評價:
    “圣母還不錯,可巴黎太丑了”我愛看《三笑》。
    而《葉塞尼亞》讓我傾倒。
    但我以為《冷酷的心》更好,現在看來,不過是一個更陳腐的羅曼史故事《可尊敬的妓女》并不那么有趣,盡管是薩特的(可能也是唯一的)影片。
    《佐羅》,一般《斯行凡大公》,不壞還有《紅舞鞋》。
    卓別林出現滿街哼著《追捕》插曲,盡管現在看來這部片子并不好。
    但《望鄉(xiāng)》讓人感動,我還喜歡《遠山的呼喚》和《幸福的黃手帕》山田洋次的作品。
    而黑澤明的要在很久以后在錄相帶或VCD中才能看到。
    然后是《第一滴血》,《哈里的戰(zhàn)爭》,反對越戰(zhàn)和稅收制度。
    九十年代展示《真實的謊言》,斯皮伯格的《侏羅紀公園》,《龍卷風》《山崩地裂》,想想都讓人害怕精心設計的大制作,再現一切自然和人為的災難——電影院也開始變得豪華,但觀眾卻漸漸稀少(在一首詩中我寫過家鄉(xiāng)的電影院,它早已被拆除只是像幽靈一樣出現在我的夢里。
    到底要告訴我些什么?
    或我要對你們虛構些什么?
    )在一個時代結束的地方將預示著另一個時代開始——或許?
    現在電影院已變得多余,像一座座在夕陽里沉思著的教堂,已經成為陳舊的風景或漸漸從人們的視野中消失
  • 除了詩歌我們還能談論什么除了生存,死亡,女人和性,除了明亮而柔韌的形式,我們還能談論什么革命是對舌頭的放縱。
    早春的夜晚我,幾個朋友,煙霧和談話——我注視著那個搖滾歌星的面孔車輛從外面堅硬的柏油路上駛過杯子在我們手中,沒有奇跡發(fā)生
  • 母親的微笑使天空變得晴朗。
    她白色的衣裙盛開在一片收獲的玉米地里使59年的某個夏日成為永恒。
    我怯生生地站在那里,拿著一架玩具飛機那種雙翼的,二次大戰(zhàn)前使用的那種一身海軍制服,像一名剛入伍的新兵卻不知道某些地方正沐浴著戰(zhàn)爭和死亡。
    另一幅照片。
    我扎起一根小辮,像一個女孩。
    那是媽媽干的時間與媽媽的那幅大致相同。
    還有一張騎在三輪車上吃著橘子以后好長時間我鄰家的孩子啃著糠麩窩頭,堅硬得像黑色的石頭。
    弟弟在照片中的一張炕桌上吃著飯,在這之前他一直傻笑著追著爸爸的相機后面的墻壁上有剝落的痕跡有一處我一直在想是一只老虎而看上去的確很像。
    62或63年。
    那一年春天我第一次拿著兩毛錢去商店買了一包糖并用蠟筆在墻上涂抹著太陽和警察。
    接著畫面上出現了妹妹戴一頂可愛的絨帽馬戲團小丑常戴的那種愣愣的表情仿佛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在一張全家照上,拍下了爸爸,媽媽,弟弟,妹妹,和我上面印著:
    1965年8月,哈爾濱爸爸試圖微笑,但他一邊的嘴角剛剛翹起便凝固在畫面上無法把它修整得更好。
    這也是全家最后一次合影,以后好些年全家人沒有照相也沒有微笑直到我和大學同學一起拍下照片然后是同學妻子的結婚紀念照我們不得體地笑著帶著幸福的惶惑。
    1982年。
    這一年母親離開了人世而影集中增加了女兒的照片有一張姥姥抱著她就像當初抱著我但那時沒有留下照片但姥姥保存著舅舅和我的一張舅舅看上去年輕漂亮那時他剛剛結婚但此刻躺在醫(yī)院里痛苦不堪他患了重病。
    照像簿里更多是女兒的照片活潑地笑著,跳舞,吹生日蠟燭,穿著我的大皮鞋像踩在兩只船里。
    這一切突然變成彩色仿佛在一部影片中從黯淡的回憶返回到現實
  • 詩歌怎樣才能容納更為廣闊的經驗除了那些美好的事物(諸如被砍伐著的杉樹和即將耗盡的白天),還要有一些渣滓:
    嘔吐物,避孕套,散落在地板上的舊報紙,鋸未和打碎的盤子在酒吧門前,一個失戀者眼中的月亮蒼白,游移,似乎在發(fā)出輕蔑的笑聲一次性沖動,病床上的最后嘆息以及——它應該成為一只垃圾箱包容下我們時代全部的生命哦,生活,多么美好的字眼,但這些也不過是些垃圾而已
  • 我一次又一次看見你們,我青年時代的朋友仍然活潑、樂觀,開著近乎粗俗的玩笑似乎歲月的魔法并沒有施在你們的身上或者從什么地方你們尋覓到不老的藥方而身后的那片樹木、天空,也仍然保持著原來的形狀,沒有一點兒改變,仿佛勇敢地抵御著時間和時間帶來的一切。
    哦,年輕的騎士們,我們曾有過輝煌的時代,飲酒,追逐女人,或徹夜不眠討論一首詩或一篇小說。
    我們扮演過哈姆雷特現在幻想著穿過荒原,尋找早已失落的圣杯在校園黃昏的花壇前,追覓著艾略特寂寞的身影那時我并不喜愛葉芝,也不了解洛厄爾或阿什貝利當然也不認識你,知識每天在通向教室或食堂的小路上看見你匆匆而過,神色莊重或憂郁我曾為一個虛幻的影像發(fā)狂,歡呼著春天,卻被拋入更深的雪谷,直到心靈變得疲憊那些老松鼠們有的死去,或牙齒脫落只有偶爾發(fā)出氣憤的尖叫,以證明它們的存在我們已與父親和解,或成了父親,或墜入生活更深的陷阱。
    而那一切真的存在我們向往著的永遠逝去的美好時光?
    或者它們不過是一場幻夢,或我們在痛苦中進行的構想?
    也許,我們只是些時間的見證,像這些舊照片發(fā)黃、變脆,卻包容著一些事件,人們一度稱之為歷史,然而并不真實
張曙光 []

張曙光,男,漢族,1956年12月生,江蘇溧陽人,畢業(yè)于蘭州交通大學車輛專業(yè),***,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中國高速鐵路的奠基人,把中國鐵路帶進高速時代,高速動車的設計者創(chuàng)造者。? 曾任鐵道部副總工程師兼運輸局局長。 2017年7月25日,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裁定張曙光由死刑緩期二年執(zhí)行的刑罰減為無期徒刑,原判附加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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