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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愿你的掌心變了船兒,使我遍游名勝與遠(yuǎn)海迨你臂膀稍曲,我又在你的心房里。
    我愿在你眼里找尋詩人情愛的舍棄,長林中狂風(fēng)的微笑,夕陽與晚霞掩映的色彩。
    輕清之夜氣,帶到秋蟲的鳴聲,但你給我的只有眼淚。
    我愿你的毛發(fā)化作玉蘭之朵,我長傍花片安睡,游蜂來時平和地唱我的夢;
    在青銅的酒杯里,長印我們之唇影,但青春的歡愛,勿如昏醉一樣銷散。
  • 一你明徹的笑來往在微風(fēng)里,并燦爛在園里的花枝上。
    記取你所愛的裙裾般的草色,現(xiàn)為忠實(shí)之春天的呼喚而憔悴了。
    最欺人的,是一切過去。
    她給我們心靈里一個震動,從無真實(shí)的幫助與勸慰;
    如四月的秋風(fēng),僅括去肌膚上的幽怨。
    雖大自然與你一齊諂笑,但我不可窺之命運(yùn)的流,如春泉般點(diǎn)滴,到黃沙之漠而終消失!
    我與你的靈魂,雖能產(chǎn)生上帝,但在晨光里我總懊悔這情愛。
    呵,你夜間之芳香與摸索。
    銷滅我一切生命之火焰。
    你跣足行來,在神秘之門限上,我們何時才能認(rèn)識你的力,愛,美麗與技巧,將長瀲滟在垂柳之堤下。
    四我以冒昧的指尖,感到你肌膚的暖氣,小鹿在林里失路,僅有死葉之聲息。
    你低微的聲息,叫喊在我荒涼的心里,我,一切之征服者,折毀了盾與矛。
    你“眼角留情”,像屠夫的宰殺之預(yù)示;
    唇兒么?
    何消說!
    我寧相信你的臂兒。
    我相信神話的荒謬,不信婦女多情。
    (我本不慣比較)但你確象小說里的牧人。
    我奏盡音樂之聲,無以悅你耳;
    染了一切顏色,無以描你的美麗。
  • 我們散步在死草上悲憤糾纏在膝下。
    粉紅之記憶,如道旁朽獸,發(fā)出奇臭。
    遍布在小城里,擾醒了無數(shù)甜睡。
    我已破之心輪,永轉(zhuǎn)動在泥污下。
    不可辨之轍跡,惟溫愛之影長印著。
    噫吁!
    數(shù)千年如一日之月色,終久明白我的想像, 任我在世界之一角,你必把我的影兒倒映在無味之沙石上。
    但這不變之反照,襯出屋後之深黑,亦太機(jī)械而可笑了。
    大神!
    起你的鐵錨,我煩厭諸生物之汗氣。
    疾步之足音,擾亂之琴之悠揚(yáng)。
    神奇之年歲,我將食園中,香草而了之;
    彼人已失其心,在混雜在行商之背而遠(yuǎn)走。
    大家辜負(fù),留下靜寂之仇視。
    任「海誓山盟:
    」「溪橋人語,」你總把靈魂兒,遮住可怖之巖穴,或一齊老死於溝壑,如落魄之豪士。
    但我們之軀體既偏染硝礦。
    枯老之池沼里,終能得一休息之藏所?
    一九二二年Dijon
  • 記取我們簡單的故事:
    秋水長天,人兒臥著,草兒礙了簪兒螞蟻緣到臂上,張惶了,聽!
    指兒一彈,頓銷失此小生命,在宇宙里。
    記取我們簡單的故事:
    月亮照滿村莊,——星兒哪敢出來望望,——另一塊更射上我們的面。
    談著笑著,犬兒吠了,汽車發(fā)生神秘的鬧聲,墳田的木架交叉如魔鬼張著手。
    記取我們簡單的故事:
    你臂兒偶露著,我說這是雕塑的珍品,你羞赧著遮住了給我一個斜視,我答你一個抱歉的微笑,空間靜寂了好久。
    若不是我們兩個,故事必不如此簡單。
  • 我愿你孤立在斜陽里,望見遠(yuǎn)海的變色,用日的微光,抵抗夜色之侵伐。
    將我心放在你臂里,使他稍得余暖,我的記憶全死在枯葉上,口兒滿著山果之余核。
    我們的心充滿無音之樂,如空間輕氣的顫動。
    無使情愛孤寂在黑暗,任他進(jìn)來如不速之客。
    你看見,我的愛!
    孤立而單調(diào)的銅柱,關(guān)心瘦林落葉之聲息,因野菊之墳田里秋風(fēng)喚人了。
    如要生命里建立情愛,即持這金鑰開疑惑之門,縱我折你陌上之條,明日之靜寂是在我們心里。
    呵,不,你將永不回來,警我在深睡里,迨生命之鐘聲響了,我心與四體已殭冷。
    二時間逃遁之跡深印我們無光之額上,但我的愛心永潛伏在你,如平原上殘冬之聲響。
    紅夏偕著金秋,每季來問訊我空谷之流,我保住的祖先之故宮既頹廢,心頭的愛憎之情消磨大半。
    無用躇躊,留你最後之足印在我曲徑里,呵,往昔生長在我臂膀之你,應(yīng)在生命之空泛里沉默。
    夜兒深了,鐘兒停敲,什一個陰黑籠罩我們;
    我欲生活在睡夢里,奈他恐怕日光與煩囂。
    蜘蛛在風(fēng)前戰(zhàn)栗,無力織世界的情愛之網(wǎng)了吁,知交多半死去,無人獲此秋實(shí)。
    呵婦人,無散發(fā)在我庭院里,你收盡了死者之灰,還吟挽歌在廣場之隅,跳躍在玫瑰之叢。
    我?guī)淄鼌s這聽?wèi)T之音,與往昔溫柔之氣息,愿倩魔鬼助我魄力之長大,準(zhǔn)備回答你深夜之呼喚。
  • 擊破沉寂的惟有枝頭的春鶯,啼不上兩聲,隔樹的同僚亦一齊歌唱了,贊嘆這嫵媚的風(fēng)光。
    野愉的新枝如女郎般微笑,斜陽在枝頭留戀,噴泉在池里嗚咽,一二陣不及數(shù)的游人,統(tǒng)治在蔚藍(lán)天之下。
    吁!
    艷冶的春與蕩漾之微波,帶來荒島之暖氣,溫我們冰冷的心與既污損如污泥之靈魂。
    借來的時光,任如春華般消散么?
    倦睡之眼,不能認(rèn)識一個普通的名字!
  •     一風(fēng)與雨在海洋里,野鹿死在我心里。
    看,秋夢展翼去了,空存這委靡之魂。
        二我追尋拋棄之意欲,我傷感變色之櫻唇。
    呵,陰黑之草地里,明月收拾我們之沈靜。
        三在愛情之故宮,我們之Noces倒病了,取殘棄之短燭來,黃昏太彌漫田野。
        四我此刻需要什 ?
    如畏陽光曝死!
    去,園門已開了柵,游蜂穿翼鞋來了。
        五我等候夢兒醒來,我等覺兒安睡,你眼淚在我瞳里,遂無力觀察往昔。
        六你傍著雪兒思春,我在衰草里聽鳴蟬,我們的生命太枯萎,如牲口踐踏之稻田。
        七我唱無韻的民歌,但我心兒打著拍,寄你的哀怨在我胸膛來,將得到療治的方法。
        八在陰處的睡蓮,不明白日月的光耀,打槳到橫塘去,教他認(rèn)識人間一點(diǎn)愛。
        九我們之Souvenirs,在荒郊尋覓歸路。
  • 微雨濺濕簾幕,正是濺濕我的心。
    不相干的風(fēng),踱過窗兒作響,把我的琴聲,也震得不成音了!
    奏到最高音的時候,似乎預(yù)示人生的美滿。
    露不出日光的天空,白云正搖蕩著,我的期望將太陽般露出來。
    我的一切的憂愁,無端的恐怖,她們并不能了解呵。
    我若走到原野上時,琴聲定是中止,或柔弱地繼續(xù)著。
  • 如殘葉濺血在我們腳上,生命便是死神唇邊的笑。
    半死的月下,載飲載歌,裂喉的音隨北風(fēng)飄散。
    吁!
    撫慰你所愛的去。
    開你戶牖使其羞怯,征塵蒙其可愛之眼了。
    此是生命之羞怯與憤怒么?
    如殘葉濺血在我們腳上生命便是死神唇邊的笑
  • 可以說灰白的天色,無意地挾來的思慕:
    心房如行槳般跳蕩,筆兒流盡一部分的淚。
    當(dāng)我死了,你雖能讀他,但終不能明白那意義。
    溫柔和天真如你的,必不會讀而了解他。
    在產(chǎn)柳子與芒果之鄉(xiāng),我認(rèn)識多少青年女人,不但沒有你清晨喚犢的歌喉,就一樣的名兒也少見。
    我不懊恨一切尋求的失敗,但保存這詩人的傲氣。
    往昔在稀罕之荒島里,有笨重之木筏浮泛著:
    他們行不上幾里,遂停止著歌唱──一般女兒的歌唱。
    末次還襯點(diǎn)舞蹈!
    時代既遷移了,惟剩下這可以說灰白的天色。
  • 即月眠江底,還能與紫色之林微笑。
    耶穌教徒之靈,吁,太多情了。
    感謝這手與足,雖然尚少但既覺夠了。
    昔日武士被著甲,力能搏虎!
    我么!
    害點(diǎn)羞。
    熱如皎日,灰白如新月在云里。
    我有草履,僅能走世界之一角,生羽么,太多事了呵!
  • 細(xì)弱的燈光凄清地照編一切,使其粉紅的小臂,變成灰白。
    軟帽的影兒,遮住她們的臉孔,如同月在云里消失!
    朦朧的世界之影,在不可勾留的片刻中,遠(yuǎn)離了我們,毫不思索。
    山谷的疲乏惟有月的余光,和長條之搖曳,使其深睡。
    草地的淺綠,照耀在杜鵑的羽上;
    車輪的鬧聲,撕碎一切沉寂;
    遠(yuǎn)市的燈光閃耀在小窗之口,惟無力顯露倦睡人的小頰,和深沉在心之底的煩悶。
    呵,無情之夜氣,卷伏了我的羽翼。
    細(xì)流之鳴聲,與行云之漂泊,長使我的金發(fā)退色么?
    在不認(rèn)識的遠(yuǎn)處,月兒似鉤心半角的編照,萬人歡笑,萬人悲哭,同躲在一具兒,——模糊的黑影辨不出是鮮血,是流螢!
  • 遠(yuǎn)處的風(fēng)喚起橡林之呻吟,枯涸之泉滴的單調(diào)。
    但此地日光,嘻笑著在平原,如老婦談?wù)f遠(yuǎn)地的風(fēng)光低聲帶著羨慕。
    我妒忌秋花長林了,更怕新月依池塘深睡。
    呵,老舊之鍾情,你欲使我們困頓流淚,不!
    縱盛夏從蘆葦中歸來,飽帶稻草之香,但我們?nèi)允羌膊街?,拂過清晨之霧,午後之斜暉。
    白馬帶我們深夜逃遁,──呵,黑鴉之群你無味地的呼噪了,……直到有星光之巖石下,可望見遠(yuǎn)海的呼嘯,吁,你發(fā)兒散亂,額上滿著露珠。
    我殺了臨歧的壞人,──真理之從犯!
    ──血兒濺滿草徑,用誰的名義呵。
  • 欲尋高處倚危欄閑看垂楊風(fēng)里老     ──沈尹默盡在橡枝上嘶著,欲用青白之手收拾一切殘葉,以完成冷冬之工作;
    至於人兒,為老舊而辛酸之印象纏著,頹委欲死,盡在橡枝上嘶著,總是愚人的揶揄,不仁者的諂笑,遼遠(yuǎn)的海岸里慈母屈膝伸手狂呼,淚兒隨波遠(yuǎn)去潤其失掉的愛子之唇?
    盡在橡枝上嘶著,孟浪地挾歸雁前來,他們的羽在我故國里變換,落下殘敗的在河干,沒有人留心此詩意,因他們?nèi)チ酥貋怼?br>盡在橡枝上嘶著,他重問我曾否再作童年之盛會!
    我失去了溫背的日光,牲群緣登的曲徑,此地片片的雪花,在我心頭留下可數(shù)的斑痕。
    盡在橡枝上嘶著,你的呼聲太單調(diào)而疏懶,僅引我心頭抱歉之狂噪,而思想與歡樂之諧和,光明與黑暗的消長,惟上帝能給我一回答。
    盡在橡枝上嘶著,夜色終掩蔽我的眼簾,深望此地的新月鐘聲,與溪流之音,給你一點(diǎn)臨別之傷感,然後永逃向無限──不可重來!
  • 長發(fā)披遍我兩眼之前,遂割斷了一切羞惡之疾視,與鮮血之急流,枯骨之沉睡。
    黑夜與蚊蟲聯(lián)步徐來,越此短墻之角,狂呼在我清白之耳后,如荒野狂風(fēng)怒號:
    戰(zhàn)栗了無數(shù)游牧靠一根草兒,與上帝之靈往返在空谷里。
    我的哀戚惟游蜂之腦能深印著;
    或與山泉長瀉在懸崖,然后隨紅葉而俱去。
    棄婦之隱憂堆積在動作上,夕陽之火不能把時間之煩悶化成灰燼,從煙突里飛去,長染在游鴉之羽,將同棲止于海嘯之石上,靜聽舟子之歌。
    衰老的裙裾發(fā)出哀吟,徜徉在丘墓之側(cè),永無熱淚,點(diǎn)滴在草地,為世界之裝飾。
李金發(fā) []

李金發(fā)(1900-1976),原名李淑良,廣東梅縣人。早年就讀于香港圣約瑟中學(xué),后至上海入南洋中學(xué)留法預(yù)備班。1919年赴法勤工儉學(xué),1921年就讀于第戎美術(shù)專門學(xué)校和巴黎帝國美術(shù)學(xué)校。李金發(fā)于1925年至1927年出版的《微雨》,《為幸福而歌》,《食客與兇年》,是中國早期象征詩派的代表作,為中國新詩藝術(shù)的發(fā)展進(jìn)行了有益的探索和嘗試。雕刻和詩文是李金發(fā)業(yè)余的最大愛好。蔡元培先生稱他為“文學(xué)縱橫乃如此,金石雕刻誠能為”。他在留學(xué)期間,詩歌創(chuàng)作已取得了輝煌成就。他的詩歌,深受法國象征派詩人波特萊爾和魏爾倫等人的影響,慣用新奇晦澀的蠹象和格調(diào)表現(xiàn)對人生命運(yùn)的感嘆,追求虛幻美,被人稱為“詩怪”。著名學(xué)者朱自清則把他譽(yù)為“把法國象征派詩人的手法介紹到中國詩壇的第一個人”。? 李金發(fā)的詩文著作主要有《為幸福而歌》、《嶺東情歌》、《微雨》、《食客與兇年》、《意大利藝術(shù)概要》、《雕刻家米西盎則羅》、《北京的最后勾留》、《梭米頓夫人傳》、《肉的囹圄》、《古希臘戀歌》、《藝術(shù)論文集》、《德國文學(xué)ABC》、《異國情調(diào)》等。他的作品《棄婦》和《里昂車中》被選入1984年出版的《現(xiàn)代百家詩》中。李金發(fā)詩文著作表現(xiàn)了他熱愛祖國、熱愛故鄉(xiāng)、深明民族大義的愛國主義思想。? 2012年10月20日,李金發(fā)故居被廣東省人民政府公布為廣東省重點(diǎn)文物保護(hù)單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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